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己所建的庙宇之中,被坚硬的丝线固定成神像一样的姿势,她身体发软,丹田内一阵又一阵的空虚,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。

  而她的对面,则是她最熟悉的亲人朋友,乌央乌央的一大群,站在最前面的则是自己的亲爹亲娘。

  南山的思绪还有些沉重,好一会儿才听到自己的声音:“阿爹……”

  “南山别怕,”孙晋慈爱地劝说,“不要怕啊南山,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,只是想为你塑上金身,等金身塑好,你便彻底成神了。”

  塑……什么金身?南山迟疑地皱了皱眉,没等细问,乌央的人群流水一样分成两边,几个壮汉用木棍抬着一缸滚烫的金水朝她走来,沸腾的金水中,隐约可见炖碎的骨头。

  “这是用上一代卦仙的神骨熬制而成的金水,只要将这金水淋在你身上,你便可以继承其中的神力与修为,就可以成为我们孙家村真正的神仙,保佑孙家村的子民长寿平安永享安宁,而你也可以受我们世世代代香火供奉,成为这世上唯一的真神!”

  孙晋说得慷慨激昂,周围的人也连连点头,眼中的狂热和期待就像缸里滚烫的金水,一寸一寸地逼近南山的眼睛。

  南山终于清醒,拼命地挣扎起来,任由丝线掐进肉里也无动于衷。看到她的身体开始流血,刘金花惊呼一声就要冲过来,却被众人给拉住了。

  金水还在逼近,南山已经能感觉到铺面而来的高温,她心下一狠,愣是冒着手脚被丝线缠断的风险,强行挣脱出去。

  众人显然没想到她会挣脱,一时间手忙脚乱地来按她,南山只觉丹田一热,灵力似乎又回来了些,于是想也不想地就要出招反抗。

  “南山!”

  凄厉的声音响起,一道身影朝自己扑来,南山猛地收回灵力,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阿娘。

  “南山别怕,很快就结束了。”刘金花说着,趁机将她按倒在地上,其他人一拥而上,纷纷控制住她的手脚。

  南山很怕,也很想反抗,可一对上刘金花哀求的眼睛,又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道。

  “阿娘……”

  她缓慢地闭上眼睛。

  滚烫的金水浇在了她身上,巨大的痛苦来临前,她便已经昏死过去,等她醒来时,身上干净整洁,仿佛无事发生,而她身后的石像上,则是被镀了一层金光。

  南山漠然地看着石像,看着那层像衣服、却又死死嵌进石像纹理的金光,心里没有半点触动。

  突然,蚂蚁乱钻一样的声响突然涌入耳朵,起初是一两声,随后是成千上万股,无数声音在她耳边哀求祈祷,耳膜如破布一般被撕碎缝合再撕碎,南山痛苦地大叫一声,在地上疯狂翻滚起来,可是庙宇里空无一人,没人能帮她。

  她也不知道自己独自在庙中待了多久,只知道进去时尚是初秋,等出来时已经雪满头,那些声音并没有随着时间消失,而她却随着时间的流逝习惯了那些声音。

  她站在庙宇门口,看了看跪了一地的百姓,又看向跪在最前面的阿爹和阿娘,良久之后才轻轻笑了一声。

  她成了真正的神,有预言灾祸的能力,也可以为百姓赐福,不再是一个空有神名的修者,昼夜交替,春去秋来,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,就是将那些送至耳边的祈祷与期盼,一个个地变成事实。

  南山住在了神庙,几乎不回家了,阿爹阿娘来找过她一次,但看到她对他们与对别人无二的态度,便红着眼眶离开了,从那以后就一直躲在外面看她,从未像其他人一样向她寻求什么,南山也从未在众多祈祷里听到过他们的声音。

  哦,也是听过的。

  那是一个深夜,耳边略微清净了些,她正要入睡,就听到阿娘低低的声音:“信女别无所求,唯愿我儿能顺意,心畅,平安。”

  南山睁开眼睛,却没有看到她。

  日子还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,不知道就这样过去了多少年,某一日清晨,南山又一次失去所有修为,也失去了赐福和卜算的能力。

  于是噩梦重演,且愈演愈烈,当所有人都面目狰狞地扑过来质问她为什么不肯布恩世人时,南山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怨气,于是抬起眼眸的刹那,双瞳变得血红。

  众人惊慌后退,却又不肯轻易离开,仿佛确信自己即便是凡人,在与神的较量中也不会输。

  毕竟,那是他们造出的神。

  毕竟,那是他们供奉的神。

  没有他们,就没有神。

  他们才是神的主人。

  南山看着一个个死到临头仍然不知悔改的人,看着一张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,强行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倏然爆发,她再不愿忍受,消失的修为一瞬间回归,在她掌心汇聚成锋利的丝线。

  杀。

  杀了他们。

  杀了他们这一切就结束了。

  强烈的念头引导着她,她再也无法自控,怒吼一声朝他们杀去。

  时间却静止了,众人脸上的表情定格为惊恐,南山僵在半空,试图挣脱这说不清的桎梏,冰冷的胸膛却从身后贴近,没有半点温度的手指从她手肘处绕过,轻易与她十指相扣。

  “南山,醒醒。”

  是熟悉的、温柔的声音。

  南山猛地睁开眼睛,一团黑红交杂的气流已经扑到面前,却被窗外刺进的阳光搅个稀碎。

  还是神殿,却不再是她的神殿,神像的金衣不再紧绷,尸山尸海也消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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