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的门被轻轻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
庆历帝像是被抽掉了全身骨头,颓然靠在高大的龙椅靠背上。
案头那两份染血的急报,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,死死压在他的胸口,让他几乎窒息。
而窦纶留下的那句关于许川的警告,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,缠绕在他的脖颈上,丝丝吐信。
他枯坐良久,直到烛火燃尽了一根,发出轻微的噼啪爆响。
他才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,有些茫然地抬起头,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御案,最后落在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侧的李德全身上。
“李德全。”
庆历帝的声音干涩沙哑,带着一种被掏空后的虚弱。
“老奴在。”
李德全立刻趋前一步,躬身应道,姿态恭谨无比。
“刘志生那边...可有新的消息传回来?”
庆历帝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和更多的紧张.
他紧紧盯着李德全低垂的脸,试图从中捕捉到任何一丝有用的信息。
李德全心头猛地一紧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
王贵!
那个该死的、不知死到哪里去赌钱的小崽子!
他昨夜就该带回刘志生的消息!
可现在……
李德全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。
他不敢抬头,只能将腰弯得更低,声音保持着绝对的平稳,没有一丝波澜.
“回陛下,尚无新的消息。”
“想是…想是那刘志生行事谨慎,还需些时日才能探得确实动静。”
“许…国公爷那边,据前次消息,一切如常,应是无碍。”
他巧妙地避开了王贵失踪的事实,将责任推给了刘志生。
冷汗已经浸透了他贴身的里衣。
“一切如常…无碍…”
庆历帝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,像是在咀嚼,又像是在安慰自己。
他沉默了片刻,脸上的疲惫和紧绷似乎真的因为这几个字而稍稍松动了一些。
或许是窦纶的警告带来的压力太大,他本能地渴望抓住任何一点能证明许琅无害的信息,哪怕这信息如此苍白无力。
“嗯。”
庆历帝最终只是疲惫地应了一声,挥了挥手,“知道了,你也下去吧。”
“是,老奴告退。”
李德全如蒙大赦,保持着躬身的姿态,一步步倒退着离开,直到厚重的殿门将他与皇帝隔绝开来。
门关上的瞬间,他才敢直起腰,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,激起一阵寒意。
他不敢停留,快步消失在宫廊的阴影里,心中对王贵的咒骂已经翻江倒海。
那小畜生,到底死哪里去了?!
殿内重归死寂。
庆历帝独自坐在空旷的龙椅上,案头的奏疏如同狰狞的巨兽,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力。
他怔怔地望着跳跃的烛火,许久,才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调,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,低声吩咐道:
“传旨...翻牌子吧。”
夜,已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。
长乐宫的暖阁内门窗紧闭,厚厚的锦帘隔绝了外间最后一丝微光与声响。
几盏造型古朴的青铜宫灯散发出稳定的、略显清冷的光晕,将室内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而凝重的氛围中。
巨大的紫檀木桌案上,不再是闺阁女儿的脂粉钗环,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摊开的、极其详尽的宫禁舆图。
图上以极细的朱砂笔,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处宫殿、宫门、甬道、哨卡,以及各卫戍部队的驻防位置、兵力配置、轮换时辰。
精细得令人心惊。
云阳公主一身简洁的玄色劲装,外罩一件素纱半臂,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玉簪绾住,再无多余饰物。
她站在桌案主位,身姿挺拔如青松翠竹,那张平日温婉清丽的脸上,此刻只剩下冰雪般的冷静。
她的手指修长而稳定,正拿着一根细长的银签,点在舆图正中那象征着帝国心脏的乾清宫位置。
她的对面,是同样一身戎装、神情肃杀的羽林左卫副将军赵锋。
这位年轻的将领身材魁梧,面容刚毅,眼神锐利如鹰,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公主的指令。
“赵将军,子时三刻,北宫门换防,这是监门卫最为松懈的时辰。”
云阳公主的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,“你统领的羽林左卫一部,务必于子时二刻前,秘密运动至北宫门内侧永巷两侧的夹道暗影中潜伏。”
银签在舆图上划出一条清晰的路线,最终停在标注着‘北宫门’的位置。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