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0章 落子杀机

  成都的夜,深沉如一潭凝固的、不见底的墨。

  那曾于白日里喧嚣鼎沸的繁华,此刻已被这无边的黑暗尽数吞噬,只剩下几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灯笼,在空旷的街角,投下孤寂而昏黄的光晕。

  万籁俱寂。

  然而,在这份属于凡人的死寂之下,有十几道不属于人间的鬼影,正借着夜色最浓重的掩护,无声无息地,在鳞次栉比的屋檐之上,如履平地。

  他们是水中的鱼,是林间的魅,是自黑暗最深处孕育而生的、最纯粹的杀意。

  他们的动作,轻盈得如同拂过水面的柳絮,没有激起一片瓦砾的震动;他们的呼吸,悠长得如同冬眠的巨蟒,没有带起一丝空气的波澜。

  他们,正是甘宁麾下那支足以令江上巨寇闻风丧胆的、真正的王牌——锦帆军。

  他们的第一个目标,是城北,那座防卫森严,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的、大公子刘瑁的府邸。

  府邸之外,严颜麾下的兵士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火把的光芒连成一片,将整个府邸照得如同白昼,密不透风。

  这是最正统的、也是最严密的防御。

  可惜,它防的是人,而非鬼。

  为首的黑影,在一处墙角阴影下,打出了一个简单而冰冷的手势。

  十几道鬼影,瞬间分作数股,如同一滴墨汁滴入清水,悄无声息地,融入了这片由光与影构筑的复杂世界。

  他们没有选择冲击任何一处有重兵把守的关口,而是如同壁虎般,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那光滑的、足有数丈之高的围墙,在巡逻兵士换防交接的那一瞬间的空隙,如飘落的叶片,翻身而入。

  一名躲在假山后打盹的哨兵,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梦呓,一柄自他背后阴影中探出的、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刃,便已如毒蛇的獠牙,精准而无情地,刺穿了他的后心。

  鲜血,甚至没来得及喷涌,便被那极致的冰冷,瞬间凝固。

  书房之内,烛火通明。

  大公子刘瑁正一脸疲惫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,他面前的桌案上,堆满了从各处搜集而来的、早已发黄的陈年卷宗。

  一旁的王慊,亦是双目通红,布满了血丝,却依旧在强撑着,试图从这浩如烟海的故纸堆里,找出一丝能够为自己主公洗刷嫌疑的、救命的稻草。

  “主公,再坚持一下,只要我们能找到当年那个被灭族的……”

  王慊的话,戛然而止。

  他的瞳孔,在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!

  因为他看到,窗外那张原本被烛光映照得清晰无比的剪纸之上,竟突兀地、毫无征兆地,多出了两个漆黑的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狰狞轮廓!

  “有刺……”

  “噗!”

  他那声嘶力竭的警告,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,便被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、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声响,彻底打断。

  一柄短刃,如同一道自九幽之下射出的黑色闪电,精准地洞穿了他那早已张开的嘴,从他的后颈,带着一蓬滚烫的血雾,悍然穿出!

  刘瑁惊骇欲绝地抬起头,他看到的最后一幕,是数道黑色的鬼影,如潮水般自破碎的窗户涌入,以及那一张张在烛光下,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、冰冷如石雕的面具。

  下一刻,他的世界,便被一片永恒的、血色的黑暗,彻底吞噬。

  城东,刘璋府。

  这里的防卫,与城北截然不同。

  没有密如蛛网的巡逻队,没有亮如白昼的火把阵。

  整座府邸,都笼罩在一片异样的、令人心悸的黑暗与沉寂之中,仿佛一座早已被主人遗弃的、蛰伏于黑暗中的孤坟。

  然而,那些刚刚完成了第一次猎杀的锦帆军刺客们,却不约而同地,在靠近这座府邸百步之外,齐齐停下了脚步。

  他们的直觉,那在无数次生死之间磨砺出的、野兽般的直觉,正疯狂地向他们发出警告。

  这座看似毫无防备的府邸,比那座戒备森严的刘瑁府,要危险一百倍,一千倍!

  黑暗中,为首的刺客再度打出手势,这一次,他们的动作变得愈发谨慎,如同一群正在试探着进入巨龙巢穴的狼。

  一名身手最为矫健的刺客,深吸一口气,身形如同一缕青烟,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府邸旁的一株参天古树,试图从最高处,窥探这片死亡禁区的虚实。

  然而,就在他的指尖,刚刚触碰到府邸院墙之上那冰冷的墙檐之时。

  “嗡——”

  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被察觉的、如同蚊蝇振翅般的弓弦震颤之声,陡然自下方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,悄然响起!

  那名刺客心中警兆狂鸣,几乎是本能地,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形!

  “噗!”

  一支通体漆黑、仿佛能将光线都彻底吸收的羽箭,带着一股螺旋的、足以撕裂空气的恐怖劲风,擦着他的肋下,呼啸而过!

  那凌厉的箭风,竟硬生生在他那身坚韧的夜行衣上,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!

  刺客心中骇然,再不敢有半分停留,身形如断线的风筝,狼狈地向后倒翻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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