雕梁画栋的飞檐还沾着晨露。
青石板路上的车辙印里积着昨夜的雨水。
空气里飘着线香与桂花糖糕混合的甜腻气味。
阿楚用绣花帕子掸了掸旗袍下摆不存在的灰。
“得，这琉璃瓦的气派，除了金家还能有谁。”
晏辰正研究着门廊下挂着的走马灯，听见这话转过身，玄色马褂的袖子扫过旁边的青花瓷瓶。
那瓶子晃了晃，稳稳停在架子边缘。
“看来这次是金燕西和冷清秋初遇的胡同口。”他屈指敲了敲灯壁上的仕女图，“比电视剧里寒酸点，不过那股子新旧交织的拧巴劲儿倒是一样。”
阿楚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街角，果然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正不紧不慢地驶来。
车轮碾过水洼的声音由远及近。
“来了来了，名场面预警。”她拽了拽晏辰的胳膊，眼睛亮得像藏了两颗星子，“等会儿清秋妹妹掉东西，燕西哥哥英雄救美，标准的八点档套路。”
晏辰挑眉，伸手替她将耳后的碎发别到耳后。
“我们的任务是阻止这场孽缘？”
“不然呢。”阿楚拍开他的手，却往他身边靠了靠，“想想后来冷清秋多惨，金燕西那家伙就是个中央空调加大猪蹄子。”
说话间，穿蓝布学生装的姑娘已经抱着书本出现在巷口。
梳着两条麻花辫，素净的脸在晨光里透着玉般的光泽。
正是冷清秋。
几乎在她出现的同时，那辆黑色轿车突然一个急刹。
不是因为看见冷清秋，而是车轮碾到了一块不知谁丢的西瓜皮。
车身猛地一歪，差点撞到墙边的石榴树。
冷清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手一抖，怀里的书本哗啦啦散了一地。
她惊呼一声，慌忙蹲下身去捡。
轿车门打开，金燕西带着一身酒气踉跄着下来，名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的，头发也有些凌乱。
他显然还没睡醒，揉着眼睛嘟囔了句什么，抬头就看见蹲在地上的冷清秋。
那瞬间的愣神，倒真有几分书里写的惊艳。
阿楚拽着晏辰就往前冲。
“快，趁他还没开始他的油腻搭讪。”
两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冷清秋身边，阿楚二话不说就开始帮着捡书。
“同学，没事吧，这开车的怕不是喝了假酒。”
冷清秋被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，尤其是阿楚身上那件绣着凤凰的旗袍，在这巷子里显得格外扎眼。
“多谢……”她刚要道谢，就被金燕西的声音打断。
“你们是谁？”金燕西皱着眉，看向晏辰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，“光天化日之下，围着人家姑娘做什么？”
晏辰站直身体，慢悠悠地理了理马褂的领口。
“这话该我们问你才对。”他指了指地上的西瓜皮，“这位先生，开车不看路，差点撞了树不说，还吓到了这位同学，是不是该赔个不是？”
金燕西大概没被人这么怼过，尤其是在一个穿着看起来像是自家账房先生衣服的人面前。
他脸上闪过一丝愠怒，随即又换上惯有的轻佻笑容。
“我当是谁，原来是路见不平的英雄。”他转向冷清秋，语气立刻温柔下来，“这位同学，实在抱歉，是我司机不小心。”
冷清秋摇摇头，抱着刚捡好的书就要走。
阿楚一把拉住她的胳膊。
“别啊妹妹，这种人就得让他写保证书，不然下次还敢。”
这话一出，金燕西的脸色更不好看了。
“这位小姐说话倒是有趣，不知道芳名？”他上下打量着阿楚，眼神里带着探究。
晏辰往前一步，不动声色地挡在阿楚身前。
“我家姑娘的名字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问的。”
金燕西被噎了一下，反倒来了兴致。
“哦？这么说，是有主的了？”他笑了笑，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，“倒是般配。”
阿楚从晏辰身后探出头，冲金燕西做了个鬼脸。
“般配不般配，就不劳您操心了。倒是您，赶紧把那西瓜皮捡起来，别再祸害别人。”
冷清秋趁他们说话的功夫，已经悄悄往后退了几步，转身就要离开。
金燕西眼疾手快，上前一步拦住她。
“同学留步，你的书好像掉了一本。”
他弯腰捡起地上的《牡丹亭》，递过去的时候，手指故意碰了碰冷清秋的手背。
冷清秋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，接过书匆匆说了声谢谢，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金燕西望着她的背影，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