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未央宫里看来不止有一只小花猫,我的长乐也是。”
“爹,您怎么来了?韩内侍正要去乾元殿呢。”
“看到了,你抄完的礼仪书我也过目了,写得很好,你这字在宫里当真无出其右,连你几个皇兄都自叹不如。我真想见见你口中的圆镜,将我的宝贝长乐培养得这样健康活泼,写得一手好字,还会弹琴下棋。”
皇帝一高兴,连最令他发愁的“活泼”都成了希音的优点,她格外欣喜,“爹当真要见见圆镜?”
“若有机会,是该召见他的。”顿了顿,“皇后前两日来看过你?”
希音称是,知道要说到出宫的话题了,一时不知该先提召见圆镜还是出宫。
皇帝又说道:“嗯,她和我说了,说有个让你学好的办法,叫我给你一些自由,出去走走看看,到吴邕子的私学去学点学问。”
“爹…”希音满眼期冀。
“想去?”
“女儿想去!”
*
吴邕子的私学如今在晏京名声大噪,因为吴邕子其人学富五车,且脾气特殊,不喜官场更不喜酬酢,只喜欢结交朋友,因此声名远播,这次在晏京落脚,也是在好友房司空的推动下才开办了私学。
房司空乃大曜三公之一。三公就是司空、司马、司徒,这三人不掌实权,身份却十分尊贵,因为早在皇帝还是雍阳藩王时,他们就已是他身边的谋士心腹。
房司空还有个弟弟,也在朝中出任要员,如今镇守边疆不在京中,而那边疆正是皇帝曾经的藩地,雍阳。
房家子孙很适合做这个长乐公主的驸马,皇后也有意撮合希音和房家子孙房景初,否则也不会提议让她到吴邕子门下读书,毕竟希音被皇帝当眼珠子似的宝贝,要是她自己不满意,别人是没法替她出嫁的。
至于房景初,他对希音应该是有些好奇的。皇后记得去岁秋狩,他二人相谈甚欢,还送了希音几件猎物,眼下他在吴邕子的私学里帮师傅督促后辈,希音一去,房景初自然对她多有照顾,不愁生不出感情。
谁知到了出宫读书的日子,希音一到私学就提裙跳下车架,伸手指着门外相候的房景初,毫不矜持道:“房景初!”
韩知平拦都来不及,慌忙叫她注意仪态。
房景初笑呵呵拱手迎她,“恭迎长乐公主殿下,殿下远道而来,叫家师这学堂蓬荜生辉啊。”
希音一袭圆领袍,穿男装却不做男妆,只是图个方便,随性地拱拱手,“你可别替你师傅谦虚,我知道他老人家是很有学问的。”
二人相视一弹舌,挑了挑眉毛,俨然是对狐朋狗友,哪像对能住到一起去的夫妇。
“走,先生还在接待访客,我先领你进去瞧瞧。”
韩知平还在等车夫将书袋递出来,希音便丢下他,跟着房景初先走了。
二人步入学堂,说是学堂,也只是间幽静有意趣的府宅,这是房司空在晏京为吴邕子买下的宅子,供养他创办私学,造福京城的士族子弟。
他们一迳走,一迳说笑,臭味相投,老友一般。
房景初说:“你穿男装倒很有一番风姿。”
希音不以为意,揪揪衣领上的缠枝纹,“这就是件普通的圆领袍,不见得就是男装,我以前在寺里还穿和尚的衣服呢,你说那是男装还是女装?”
“和尚是男的,那就是男装,你要说你穿的是尼姑的衣服,那就是女装。”
“上当了吧!和尚尼姑穿的僧衣是一样的,哪分什么男女。”
“在这等着我呢?好,算我输给了你的经验之谈。”房景初话锋一转,“对了,你说巧不巧,今天先生的这位客人就是位僧人。”
“是么。”
“不过不是什么名胜古刹来的,听说他来自嶂源的龙山寺,那儿可临近陇西边塞,离晏京有半个月的路程,想必那儿的和尚也是不入世的高人。嗳,你怎么了?怎么不动了?”
房景初伸手在希音眼前晃啊晃,她却被封印似的定住不动,像是被他所说的话给摄去了三魂七魄。
长乐公主失而复得是举国知晓的大事,世人也都知晓她曾被寺庙里的和尚收养,却几乎没人知道收养她的和尚姓甚名谁,又栖身于哪间寺庙。
这是出于对佛门清净地的维护,也是出于对公主救命恩人的报答。
但现在,这成了一个令希音心神震颤,大喜若狂的惊喜。
因为她正是被嶂源的龙山寺所收养,而眼下龙山寺的僧人正在吴邕子门下拜访,这令人几欲失神的消息就这样轻飘飘从房景初口中说了出来……
房景初唤不回她魂魄,便伸手朝远处左前方一指,“正好,先生和那僧人从茶室出来了。”
希音的目光不管不顾地朝那方向追随过去。
庭院草木葳蕤,树影斑驳,她勉强从缝隙间窥见一角冷灰色僧袍,还有僧袍前缠绕念珠的手掌…她拨开那碍事的枝杈,看清了僧人的模样。
“和尚…”希音先是嗫嚅,然后不假思索,提膝奔跑而去,“和尚!圆镜!圆镜!”
房景初被她大呼小叫的举动吓坏,追赶上去,却见希音早已跑到廊庑那头,动作极快,简直像只灵活的小猴,可在靠近后,她又近乡情怯地定住脚步,除了手在抠指甲,双脚却生根似的一动不动。
僧人也看到了她,对她双掌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