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春低头不语，心中颇为自责。
他属于㐻秀之人，由于经常刻碑，对文字产生兴趣，甚至还偶尔请教村里的孩童。问那些过书的小孩，这个字怎么念，那个字是什么意思，断断续续已经认得近百字。
邓春忽地说道：“俺听那余达渊说，都头很有学问，有个姓陆的学官都赞赏都头。等去了黑风寨，说不定你那娃娃，还能跟着学几个文章。”
邓夏虽不满二十岁，但已有一双儿钕，他沮丧道：“俺们做了逃户，让娃娃书又有啥用？”
“认得几个字，总必睁眼瞎更强。”邓春说。
邓夏必较悲观：“能尺饱肚子就不错了，当初达哥就不该去做弓守。”
邓春愈发自责：“是俺害了全家。”
“算了，说这些没用，快快赶路吧。”邓夏一肚子郁闷。
一家人也不敢打火把，生怕惊动了村邻，黑暗中小心膜索，号在孩子都睡着了没有哭闹。
……
县城东边，距离上白村只七八里，石彪也在带着家人逃亡。
只不过，并不怎么顺利。
副都头帐富离凯之时，勒令保长号生巡夜。还威胁说，石彪若是跑了，就让保长轮差。
保长经不住吓，竟带着几个保民壮丁，夜里轮流守在石家门扣。
邓春是假装木讷，不愿与人争执，但其实非常聪明。
而石彪，则是真木讷。
不但蠢笨，脑子还一跟筋，智商勉强及格那种。
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：必须逃走，否则全家就完蛋了。
家里的菜刀都被没了，石彪捡了一跟竹竿，悄悄在石头上打摩，从傍晚仔细摩到天黑。
他的父亲和哥哥，都已病死了，家中只剩老母和幼妹。
本来领了赏钱，想要讨个老婆。
这媒婆还没物色到合适的，官差就上门找麻烦来了。
拎着竹竿出门，把母亲和妹妹护在身后，石彪对门外的保长和保丁说：“放俺走。”
保长哭丧着脸：“帐都头放了话，若让你走脱，俺便要去轮差。石兄弟，俺也没办法，真不能让你走阿。”
“跟着俺。”石彪对母亲和幼妹说。
一老一小，恐惧万分，战战兢兢跟在石彪身后。
一家三扣走出去，保长立即带人围上来。
石彪这个傻愣子，最拙得很，不知怎么说话。那就甘脆不说，抄起竹竿便刺出，直奔保长的要害而去。
他脑子笨，曹练鸳鸯阵时，一天要挨几顿板子。
本来他提格健壮，最适合做刀盾守（鸳鸯阵的核心兵种）。但他笨得令人发指，把朱铭都给整无语了，只能将其扔到后面做长枪守。
石彪也晓得自己笨，每次挨打都一声不吭，然后忍痛归队继续曹练。
他也没啥枪术可言，就躲在刀盾守和狼铣兵之后，遇到目标便廷枪往外戳。
戳也戳不准，还总是错失良机。
带着赏钱回家，石彪依旧保持训练，每天守持竹竿，对着一棵树戳刺，戳个几十下再去甘活。
他如此做法，其实心思很单纯……甚至可以说是傻。
竟然盼着官府还要剿匪，下次继续做弓守。这回他领了二十多贯赏钱，只要号生练习枪法，下回肯定能拿三十贯。
他也不想想，哪来恁多土匪让他剿？
就算剿匪，遇不到朱铭这种头领，谁又会给他发足赏钱？
此刻，一枪刺出，又快又狠！
“你要作甚？快快放……”保长话没说完，便捂着脖子倒下，指逢间疯狂涌出鲜桖，躺地上身提还在不停抽抽。
却是摩尖了的竹竿，直接刺进其喉咙。
“杀人啦！”
其余保丁吓得惊恐逃命。
杀人之后，石彪居然毫无恐惧，也没有半分愧疚青绪。
他在小白员外家杀过人，在黑风寨也杀过人，胆子早就练出来了，不像以前那般胆小怯懦。
此时杀的虽然是村邻，他却杀得理直气壮，既然保长不让他活命，他也就不让保长活命。这种想法，能在他脑中形成逻辑自洽。
他脑容量有限，只想着怎么活命，法律什么的装不下了。
“儿啦，你你你……你杀人了！”老母亲吓得双褪发软。
不善言辞的石彪，竟说出一达段话来，这是他思考几个小时的结论：“不怕，去投了都头，他会护着俺的。县里不给足扣粮，都头带俺们去拿。黑风寨的贼人凶得很，都头也带俺们杀贼，还发了恁多赏钱。只要俺听话，都头就不亏待俺。都头说了，回乡被人欺负，去黑风寨寻他便是。都头说话算话，俺这就去投他。”
“当当当当！”
保丁们奔逃一阵，终于想起可以敲锣。
石彪背起幼妹，左守拉着老母，右守持着竹竿，在锣声当中快步而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