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岁月变迁五

  1983 年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陈家祠堂的飞檐,大姐蹲在灶台前烧火,火星子噼啪溅在补丁摞补丁的围裙上。

  她望着锅里翻滚的野菜粥,喉咙发紧 —— 结婚七年,药罐子熬穿了三个,肚子却始终没动静。隔壁二婶抱着孙子从窗前晃过,孩子的啼哭声像根细针,直直扎进她心里。

  秋夜的风裹着霜气,从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,将油灯的火苗吹得明明灭灭。

  大姐蜷缩在土炕上,手里攥着早已凉透的中药碗,苦涩的药味混着灶膛里残留的烟火气,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不散。药碗边缘的裂痕像一道狰狞的伤口,刺痛着她的眼睛,那是第七个被熬穿的药罐留下的印记。

  “老头,咱们去福利院看看吧。” 大姐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干裂的河床,“我这肚子不争气,恐怕不能给你老陈家留后了。” 滚烫的泪水砸在粗布床单上,洇出深色的痕迹,像无数个深夜里无声的叹息。

  她把脸深深埋进丈夫厚实的肩窝,声音闷得像泡在井水里的棉花,“街坊邻居都在背后指指点点,说我是陈家的罪人......”

  大姐夫翻身搂住妻子颤抖的肩膀,粗糙的手掌带着常年劳作的温度,轻轻拍着她的后背。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在他古铜色的脊梁上投下斑驳的银纹,那是无数个日夜扛麻袋留下的勋章。

  “说胡话呢!” 他的声音像山间的老松树般沉稳,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哽咽,“你进了陈家的门,就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。没有孩子又咋?咱们两个人的日子,照样能过出蜜来。”

  大姐抬起头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映着月光闪闪发亮:“可你爹娘临走前,拉着我的手......” 话未说完,已泣不成声。

 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公婆临终时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舍与牵挂,那最后的叮嘱像巨石般压在她心头,沉甸甸的,喘不过气。

  大姐夫用指腹轻轻擦去妻子脸上的泪痕,胡茬蹭得她脸颊发痒:“我爹走的时候,还夸你比亲闺女都孝顺。他说,只要咱们两口子和和睦睦,就是陈家最大的福气。”

  他把妻子搂得更紧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“再说了,孩子不就是缘分嘛。咱们去福利院转转,说不定就能遇见咱们的小天使。”

  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,仿佛在应和着他的话语。大姐吸了吸鼻子,声音里带着一丝希冀:“真的能行吗?要是抱养的孩子,以后被人欺负......”

  “谁敢!” 大姐夫突然提高了声音,胸膛剧烈起伏,“我这双手,扛得起百斤麻袋,也护得住咱们的孩子!以后谁要是敢说一句闲话,我拼了这身老骨头,也要跟他没完!”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,像在宣读最庄严的誓言。

  大姐破涕为笑,伸手捶了捶丈夫的胸口:“就你会说大话。”

  “这可不是大话。” 大姐夫认真地看着妻子的眼睛,月光下,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坚定与温柔,“从明天起,咱们就去镇上打听。我再去多打几份工,给孩子攒奶粉钱。咱们的日子,一定会越过越好。”

  夜风依旧呼啸,却不再显得那么寒冷。大姐靠在丈夫肩头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,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。月光静静地洒在他们身上,为这对平凡的夫妻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。

  在这个寂静的秋夜,一个关于爱与希望的约定,在月光下悄然生根发芽。

  深冬的寒风拍打着窗棂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,仿佛也在为这即将消逝的生命哀鸣。

  大姐每当想起土炕上公婆奄奄一息,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死亡的气息。昏暗的油灯下,跳动的火苗将他们枯槁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,像是即将熄灭的残烛。

  婆婆躺在一旁,气若游丝,却努力侧过身,用颤抖的手抚上大姐的脸颊。

  那双手粗糙而冰凉,却带着无限的温柔,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“我这一辈子......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...... 顺儿和你...... 好好过日子......” 泪水顺着她凹陷的脸颊滑落,打湿了枕巾,也浸透了大姐的心 。

  大姐早已泣不成声,泪水滴落在老人的手上,她拼命点头,喉咙里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。

  她想说话,想告诉老人自己会照顾好这个家,可悲伤让她的喉咙像被堵住一般,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
  个把月后,他们在镇政府见到了那个皱巴巴的女婴。孩子生父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:“俺们也舍不得,可政策卡得紧......” 孩子生父默默掏出怀里用手绢包着的二十块钱,那是他攒了半年的工钱。

  大姐却按住他的手,从包袱里取出崭新的小棉袄:“留着给孩子姐姐买奶粉吧。” 她抱过孩子时,襁褓里飘出淡淡的奶香,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,像命运织就的温柔网。

  回家的路上,大姐夫把自行车大梁擦了又擦,用麻绳仔细绑上棉垫子。“坐好了。” 他让大姐抱着孩子坐在前面,自己弓着背使劲蹬车。

  小主,

  秋风卷起路边的尘土,他却骑得比往常稳当十倍,仿佛驮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。路过供销社时,他突然刹住车,从贴身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:“给孩子买块红糖,冲奶粉甜。”

  从此,这间土坯房里有了真正的烟火气。大姐夫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打零工,给砖窑搬砖、替人盖房子,什么活累就抢着干什么。

  盛夏的日头把砖窑烤得像蒸笼,他的汗衫湿了又干,结出层层白盐。可每次回家,他都像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个苹果或几颗糖果,递给在门口张望的女儿小芳:“尝尝甜不?”

  大姐更是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孩子身上。她跟着村里的巧媳妇学织毛衣,粗糙的手指被钢针扎得满是血点,却笑着说:“不疼,想着小芳穿上漂亮衣裳,心里就美。” 寒冬腊月,她半夜起来给孩子冲奶粉,冻得手脚发麻,也要把奶瓶焐在胸口温热了才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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