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五年深秋,北京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气中。紫禁城内,养心殿的琉璃瓦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霜,在朝阳下泛着冷冽的光。
光绪皇帝站在殿中央,手中紧攥着一份文书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,面容清瘦,眉宇间却凝聚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重。殿内鸦雀无声,只有西洋自鸣钟的滴答声格外刺耳。
"混账!崇厚这个废物!"光绪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,将手中文书重重摔在地上。纸页散开,露出"里瓦几亚条约"几个刺目的大字。
年轻的皇帝气得浑身发抖,龙袍下的肩膀不住地颤动。他猛地转身,目光如电扫过殿内跪伏的大臣们:"朕让他去谈判收复伊犁,他倒好,几乎把半个新疆都送给了俄国人!"
殿内温度仿佛骤降,大臣们噤若寒蝉,额头紧贴地面,不敢发出一丝声响。只有恭亲王奕?缓缓起身,捡起散落的条约副本,快速浏览后也是面色铁青。
"皇上,"奕?声音低沉,"此约若执行,我国将丧失特克斯河流域战略要地,俄国人更可在新疆腹地设领事馆,后患无穷啊!"
光绪皇帝猛地拍案,案上茶盏跳起,茶水溅湿了明黄色的龙袍:"特克斯河谷乃天山南北咽喉,若落入俄人之手,我新疆驻军将腹背受敌!崇厚这是卖国!"
殿外秋风呼啸,卷着几片枯叶飞入殿内,落在散落的条约上,仿佛在为这片土地哀悼。
"立刻召军机大臣议事!"光绪厉声道,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"还有,速传左宗棠进京!朕要听听这位收复新疆的老将军有何见解!"
太监总管李莲英连忙叩首:"奴才这就去办。"他倒退着退出殿门,转身时额头已沁出冷汗。
十日后,左宗棠风尘仆仆赶到北京。这位收复新疆的老将已年近七旬,须发皆白,但目光如炬,精神矍铄。他身着简朴的官服,腰间却佩着一柄宝剑,行走间虎虎生风,丝毫不显老态。
养心殿内,军机大臣们已争论多时。当左宗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,光绪皇帝竟从御座上站了起来:"左爱卿,快请入座!"
左宗棠行过大礼,接过条约副本细读。随着阅读深入,他眉头越皱越紧,最后竟一拳砸在案几上,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:"此约万不可准!崇厚丧权辱国,当治重罪!"
军机大臣沈桂芬忧心忡忡地捋着胡须:"左公息怒。可条约已签,若反悔,恐俄国人借机开战..."
"战便战!"左宗棠须发皆张,声如洪钟,"老臣在新疆尚有精兵数万,粮饷充足,俄国人若敢来犯,定叫他有来无回!"
光绪皇帝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位老将,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。
"左公豪气干云,"兵部尚书景廉却摇头道,"然俄国兵强马壮,我国连年战乱,国库空虚,此时开战恐非明智之举。"
左宗棠冷笑一声,从怀中取出一卷地图,在御前展开:"诸位请看,特克斯河谷乃天山南北要冲,俄人若据此地,可随时切断我南北疆联系。更可虑者,条约允许俄人在乌鲁木齐、哈密等地设领事馆,此无异于在新疆腹地插入尖刀!"
他粗糙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,仿佛能触摸到那片遥远的土地:"老臣五年前率军收复新疆,将士们血染黄沙,岂能拱手让人?"
恭亲王奕?点头附和:"左公所言极是。此约若准,非但新疆不保,西北各省亦将永无宁日。"
殿内争论愈发激烈,主和派与主战派各执一词。光绪皇帝端坐御座,目光在众臣之间游移,年轻的脸上显出与年龄不符的凝重。
突然,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一名侍卫跪在殿门外:"启禀皇上,俄国公使馆送来照会,要求我朝十日内批准条约,否则将视为毁约!"
殿内霎时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年轻的皇帝。
光绪皇帝缓缓起身,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熠熠生辉。他环视众臣,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:"崇厚擅自签约,有违朕意,着即革职拿问!此约不予批准,另派使臣重新谈判!"
消息传出,朝野振奋。京城士子聚集在茶馆酒楼,热议朝廷拒约之举。有人击节叫好,称赞皇上圣明;也有人忧心忡忡,担心俄国报复。
但派谁去重新谈判这个烫手山芋,又成了难题。俄国人必定恼羞成怒,新使臣不仅要有胆识谋略,还需通晓洋务,这样的人选实在难寻。
深秋的北京夜晚已颇有寒意。左宗棠乘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轿,悄然来到东城一座宅院前。门楣上"曾府"二字笔力雄浑,正是曾国藩生前所题。
曾府书房内,烛光摇曳。曾国藩之子曾纪泽正在灯下研读西洋书籍,听闻左宗棠到访,连忙起身相迎。
"左公深夜造访,必有要事。"曾纪泽拱手行礼。他四十出头,面容清癯,眉宇间既有书卷气,又不失刚毅。
左宗棠还礼,直入主题:"纪泽,老夫此来是为国家大事。"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地图,在桌上摊开,"你看。"
小主,
曾纪泽俯身细看,只见地图上新疆伊犁地区被朱笔重重勾勒。
"特克斯河流域乃兵家必争之地,"左宗棠指着地图,声音低沉,"若落入俄人之手,新疆将永无宁日。&q