案。在烛光下,那些文字仿佛在纸上蠕动,像一条条毒蛇。
"我...我昨天说了什么?"崇厚惊恐地问守夜的张文谦。
"大人,您...您答应考虑俄方的条件。"张文谦面露难色,"还说要奏明太后,建议接受..."
崇厚如遭雷击,瘫坐在椅子上。他隐约记得自己确实说过类似的话,但在酒精作用下,已经记不清具体内容了。一阵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,他狠狠捶打着自己的太阳穴。
翌日清晨,宿醉未消的崇厚被带到签字厅。桌上摊开的条约文本与昨日所见别无二致,只是多了几处细微修改,将赔偿金额降为四百万卢布,其余条款丝毫未动。
"特使先生,这是最后版本了。"吉尔斯微笑道,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,"签了字,伊犁东部便可归还贵国。否则...恐怕连这一点也保不住。"
崇厚的手抖得厉害。他想起了临行前太后的嘱托,想起了左宗棠收复新疆的艰辛,但更想起了俄国人暗示的战争威胁。如果因为他的固执导致边境战事再起,这个责任他担得起吗?
"我...我需要请示朝廷..."崇厚做着最后的挣扎。
戈尔恰科夫突然拍案而起:"特使先生!我们已经给了足够多的让步和耐心!今天必须有个结果!"他的声音在厅内回荡,震得崇厚耳膜生疼。
一旁的吉尔斯立刻换上和缓语气:"崇大人,您是个聪明人。签了字,您就是促成两国和平的功臣。回国后,太后必定重重有赏。若是不签..."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,"恐怕您难以向贵国朝廷交代啊。"
崇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——要么签下这丧权辱国的条约,要么承担破坏和谈的罪名。在俄国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下,他颤抖着拿起毛笔,在条约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当最后一笔落下时,崇厚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遥远东方的叹息。那是左宗棠率领西征将士浴血奋战收复的疆土,那是万千大清子民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,如今就这样被他轻飘飘的一笔,割让给了外人。
"恭喜您,崇大人。"戈尔恰科夫满面笑容地伸出手,"《里瓦几亚条约》将成为俄清友谊的里程碑!"
崇厚机械地握了握手,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走出冬宫时,圣彼得堡的天空飘起了雪,洁白的雪花落在他脸上,很快融化成水,像极了无声的泪水。
"大人..."张文谦欲言又止。
崇厚摆了摆手,示意他不要说话。马车缓缓驶离冬宫,车轮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辙痕,就像这屈辱的条约在大清国土上划下的伤痕,将久久难以愈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