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成为浩罕汗王用以彰显其宗教庇护的一件尊贵摆设。
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。门被推开,他的老仆穆萨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和惶恐:“主人!阿古柏伯克来了!带着汗王的旨意!”
布素鲁克身体微微一震,缓缓转过身。他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上,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,仿佛蕴藏着洞悉世事的智慧。他站起身,长袍的褶皱无声地垂落。阿古柏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,阳光被他挡住,在屋内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。他身后跟着几名神情肃杀、腰间挎着锋利腰刀的亲卫。
“尊贵的和卓,”阿古柏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,他微微躬身,右手抚胸,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节,“真主垂怜!您蒙尘的荣光终将重现!奉伟大的汗王穆罕默德·库里之命,我将护送您——尊贵的圣裔布素鲁克·扎德和卓——重返您祖先荣耀的土地,重返喀什噶尔!我们将驱逐清妖的污秽,恢复圣教在七城的无上荣光!”
布素鲁克的目光平静地迎上阿古柏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。那眼神深处燃烧的火焰并非纯粹的信仰热忱,而是毫不掩饰的、滚烫的野心。他沉默了几秒钟,庭院里只听得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自己的心跳。重返故土?恢复荣光?多么动听的口号。然而,这突如其来的“恩典”背后,是浩罕的利剑,是眼前这位野心勃勃的将军。他这面“圣裔”的旗帜,不过是他们用来遮盖铁蹄的华丽丝绸罢了。
“阿古柏伯克,”布素鲁克的声音平和而略带沙哑,仿佛古井无波,“汗王的恩典,浩罕的援助,我铭记于心。真主的旨意,无人能违。何时启程?”
他避开了那些宏大的许诺,只问时间。这平淡的回应让阿古柏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,随即被更深的审视所取代。这位看似温和懦弱的和卓,似乎并非全无头脑。
“军情紧急,刻不容缓。”阿古柏挺直身躯,阴影随之移动,“明日拂晓,大军开拔。请和卓早做准备。喀什噶尔的子民,正翘首以盼他们的精神领袖归来!”他再次抚胸行礼,动作干脆利落,不容置疑,随即转身,带着他的亲卫大步离去,留下一股铁与血混合的冷硬气息。
老仆穆萨激动得嘴唇哆嗦:“主人!我们…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!圣裔的荣光…”
布素鲁克轻轻抬手,止住了老仆的话。他走到窗边,望着阿古柏一行人消失在院门外扬起的尘土中。他摊开自己瘦削、骨节分明的手掌,掌心纹路深刻。这双手,能捧起神圣的《古兰经》,却注定握不住真实的权柄。
“穆萨,”他低声说,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命运般的疲惫与苍凉,“那不是回家。那是一场风暴的中心。我们……只是被风吹起的沙砾。”他望着西方喀什噶尔的方向,眼中没有即将“复国”的狂喜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忧虑。浩罕的弯刀,借着他“圣裔”的名头出鞘了。这柄刀指向何方?最终又会落到谁的头上?思的克?清妖?还是……他自己?他闭上眼睛,仿佛已经听到了远方铁蹄叩击大地的沉重回响,那是风暴来临的前奏。
***
通往喀什噶尔的道路漫长而枯燥。阿古柏的军队——一支由数百名精锐的浩罕“安集延”骑兵为核心,混杂着沿途收拢的亡命徒和投机者组成的队伍——像一股浑浊的泥流,在无垠的戈壁滩上蜿蜒前行。马蹄踏起滚滚黄尘,遮蔽了天空,士兵们裹着厚厚的头巾,只露出被风沙吹得发红的眼睛,沉默地忍受着烈日和干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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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古柏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,位于队伍的最前方。他身形挺直如标枪,锐利的目光穿透风沙,不断扫视着前方起伏的地平线。他的面容在风沙的磨砺下显得更加冷硬,薄唇紧抿,看不到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惫,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。他不时勒住缰绳,举起单筒黄铜望远镜仔细观察,或者招来向导低声询问。每一个命令都简短、清晰、不容置疑,在呼啸的风声中也能准确地送达。
“伯克,”副将赛义德策马靠近,压低声音,他的络腮胡上沾满了沙尘,“探马来报,前方三十里就是喀什噶尔绿洲边缘。思的克的使者已经到了。”
阿古柏放下望远镜,眼中没有任何波澜:“让他们等着。传令全军,加速!日落之前,我要在喀什噶尔城外扎营!让士兵打起精神,盔甲擦亮,刀枪出鞘!我们要让思的克和他的人看清楚,什么是真正的力量!”
“是!”赛义德领命,调转马头向后疾驰,大声传达着命令。沉闷的号角声呜呜响起,穿透风沙。疲惫的队伍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,速度明显加快。马蹄声变得更加密集、沉重,如同擂响的战鼓,敲击着干涸的大地,也敲击着远方喀什噶尔城内人们不安的心弦。
阿古柏的目光再次投向东方,喀什噶尔的方向。他缓缓抽出腰间的恰西克弯刀。刀身修长,带着优雅的弧线,在昏黄的日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,像一泓来自极寒之地的冰水。他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,轻轻拂过那冰冷光滑、映出自己模糊面容的刀锋。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凉意,顺着血液流遍全身,带来一种掌控一切的清醒。
“力量……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被风吹散,“只有让人刻骨铭心地畏惧的力量,才是真正的权柄。思的克……布素鲁克……喀什噶尔……”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锋利的弧度,如同他手中弯刀的刃口。这柄刀,即将出鞘。它将以“圣战”之名挥舞,最终要斩断的,是旧主思的克的喉咙,是傀儡布素鲁克那点可怜的幻想,更是这片土地上所有敢于质疑他权威的脖颈。
***
喀什噶尔,思的克帕夏的官邸。与几日前相比,这里的气氛更加紧绷,如同拉满的弓弦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味和汗水的酸味,掩盖不住深处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思的克焦躁地在华丽的地毯上来回踱步,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。他那件原本象征着尊贵的锦缎长袍,此刻穿在身上显得格外沉重累赘,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和前襟。他派出的几拨探马带回来的消息都如同重锤,一下下砸在他的心上:阿古柏的军队,人数众多,装备精良,军容严整,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向喀什噶尔逼近。
“来了!终于来了!”思的克猛地停住脚步,对着他召集来的几名心腹将领和亲信伯克吼道,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,“浩罕的精兵!阿古柏伯克!还有尊贵的布素鲁克和卓!这是真主赐予我们的援军!我们得救了!那些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