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顺着舌尖,极快地滑向喉咙深处。
王百万看着周开锡喉结滚动,咽下那口羹汤,脸上谦卑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,眼底深处那狂喜与怨毒交织的光芒疯狂闪烁。
他强自镇定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大人……觉得如何?”
周开锡放下调羹,拿起手边的热毛巾,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,仿佛在回味那极致的美味。
他抬眼,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王百万,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:“鲜美绝伦,不负盛名。王翁,费心了。”
“大人喜欢就好!喜欢就好!”王百万如蒙大赦,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,几乎要裂到耳根,连忙又殷勤地亲自为周开锡布菜,“大人请再尝尝这清蒸的鱼腹,更是精华所在!”
周开锡点了点头,再次举箸。他吃得从容,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,仿佛在细细品味着这来自地狱的美味,也品味着这满座衣冠下隐藏的刀光剑影。
陈庆站在他身后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按着刀柄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,死死盯着周开锡的每一个细微动作,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沉到了无底深渊。
宴会的气氛在王百万刻意的调动下,重新“热烈”起来。
劝酒声、恭维声再次响起,似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。
然而,坐在首席的周开锡,脸色却开始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。
起初是饮酒后的微红,但很快,那红色变得有些异样,像是被火灼烧着,从脖颈处悄然向上蔓延。
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在明亮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光。
他抬手解开了劲装领口最上面的一颗铜扣,似乎有些燥热难当。
赵汝贤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留意着周开锡,见此情形,心头猛地一沉,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他强笑着端起酒杯:“周大人海量!来,诸位,再敬大人一杯!”
周开锡端起酒杯,手臂的动作似乎比之前迟缓了一丝。就在他欲饮未饮之际,异变陡生!
“呃——!”
一声压抑不住、仿佛来自腹腔深处的痛苦闷哼,猝然从周开锡喉咙里迸发出来。
他手中盛满美酒的青玉杯,“啪嚓”一声脆响,失手跌落在地,摔得粉碎!酒液四溅!
整个喧嚣的得月楼,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扼住了咽喉,所有的声音——丝竹、谈笑、杯盏碰撞——在刹那间戛然而止!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,落针可闻。
只见周开锡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,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!他一手死死捂住腹部,身体痛苦地佝偻下去,另一只手则痉挛般紧紧抓住面前的桌沿,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如骨,指甲深深抠进坚硬的红木里,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。
他脸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骇人的死灰色,额头上青筋暴凸,如同扭曲的蚯蚓,大颗大颗冰冷的汗珠从鬓角、额头滚滚而下,砸在桌面上。
“军门——!”陈庆目眦欲裂,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!呛啷一声,腰间钢刀如同出洞的毒龙,带着刺骨的寒光和滔天的杀意,瞬间出鞘!
刀光如匹练,直指近在咫尺、脸上笑容瞬间僵死、眼中只剩下惊恐的王百万!
“狗贼!拿命来——!”陈庆的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,刀锋撕裂空气,带着必杀的决绝,眼看就要将王百万那颗肥硕的头颅斩落!
“住……手!”
一声嘶哑、微弱,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断喝,如同垂死雄狮最后的咆哮,骤然响起!
一只冰冷、颤抖却如同铁钳般的手,死死地、用尽全身最后力气,抓住了陈庆持刀的手腕!是周开锡!
陈庆那雷霆万钧的一刀,硬生生停在了半空,距离王百万的脖颈不过半尺!
冰冷的刀气激得王百万颈后汗毛倒竖,他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起来,一股腥臊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的锦袍裤裆,顺着腿流到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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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开锡佝偻着身体,剧烈地喘息着,每一次吸气都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,发出嗬嗬的可怕声响。
鲜血,暗红色的、带着浓烈腥气的鲜血,开始不受控制地从他紧抿的嘴角溢出,一滴、两滴……迅速染红了他靛青色的前襟。
他死死抓着陈庆的手腕,阻止了那致命的一刀,然后,他用尽全身的力气,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抬起头。
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,此刻布满了血丝,瞳孔因为剧痛和神经毒素的侵蚀而有些涣散,却依旧燃烧着一种洞穿一切的、冰冷的、带着无尽嘲讽的光芒。
他不再看吓得魂飞魄散、瘫软在地的王百万,而是越过他,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,死死钉在同样面无人色、浑身抖如筛糠的知州赵汝贤脸上。
“赵……赵大人……”周开锡的声音微弱嘶哑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沫里艰难地挤出来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笑意,“好……好手段……真是好手段啊……”
他喘着粗气,胸腔剧烈起伏,更多的鲜血涌出嘴角。
他死死盯着赵汝贤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,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更加深刻,仿佛在欣赏对方濒死的挣扎。
“这……这毒……比刀枪……狠……比炮子……毒……”他断断续续地说着,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血,“算计人心……比杀人……更绝……赵大人……王某……你们……赢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