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发麻的、死一般的寂静,以及那数百支蓄势待发的弩箭所散发出的、几乎凝固空气的杀意!
陷阱!赤裸裸的陷阱!
刘松山脑中“嗡”的一声,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。
刘锦棠那撕心裂肺的哭谏声、那绝望的眼神,瞬间无比清晰地在他耳边炸响,眼前浮现——“马化龙手握《古兰经》起誓时,眼底有狼光!”
一股混杂着暴怒、难以置信和一丝迟来的惊悸的洪流,猛地冲垮了他那坚不可摧的自信壁垒!
“大帅小心!”王德彪目眦欲裂,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吼!他魁梧的身躯如同暴怒的巨熊,本能地就要扑向刘松山身前遮挡!
然而,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刘军门!久仰大名!一路辛苦!”
一个苍老却异常洪亮的声音,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热情和虚假的恭敬,从街道正前方的高台上传来。
那声音穿透了死寂的空气,也诡异地打断了垛口上那即将爆发的致命杀机。
所有人的目光,瞬间被吸引过去。
只见街道尽头,一座明显是临时搭建的、高出地面丈余的木台上,端坐着一人。
那人身着华贵的黑色锦缎长袍,外罩一件象征教权的白色羊毛“准白”(Jubbah),头戴一顶精致的白色六角帽。
他须发皆白,面容清癯,一双细长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,此刻正微微眯着,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老狐狸般的光芒。
正是陕甘回民叛乱的魁首,哲合忍耶门宦的教主——马化龙!
他脸上堆着热情洋溢的笑容,双手却笼在宽大的袍袖之中,姿态看似随意,却透着一股稳坐钓鱼台的掌控感。
在他身后,肃立着数名彪悍的回回武士,个个眼神锐利如刀,手按腰刀。
马化龙的声音如同带着钩子,热情中裹着粘稠的冰:“军门一路风霜,想必乏了。老夫略备薄酒,为军门洗尘!请!”
他抬起一只枯瘦的手,朝着高台下方临时铺设的一条红毡通道指了指,姿态优雅,仿佛真的是在盛情邀请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。
刘松山站在原地,高大的身躯如同被钉在了冰冷的土地上。
浑身的热血,在看清高台上那个身影的瞬间,仿佛被西北高原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冻结!一股从未有过的、混杂着暴怒、屈辱和一丝冰冷的恐惧的激流,在他血管里疯狂冲撞,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!
“马——化——龙!”这三个字,如同从九幽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寒冰,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滔天的杀机,从刘松山紧咬的牙关中迸射而出!
他握着御赐腰刀刀柄的手,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,手背上青筋暴凸,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咯咯”声。
什么十万担粮食!什么俯首称臣!什么苟延残喘!全都是这老贼精心编织的弥天大谎!
那堆积如山的粮车,不过是诱他深入虎穴的香饵!那俯首的姿态,不过是麻痹他心智的毒药!
而他刘松山,这位平定了大半个西北、令无数枭雄授首的朝廷柱石,竟然真的如同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,被这老狐狸玩弄于股掌之间,一头撞进了这绝杀的死地!
巨大的屈辱感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心上。他一生刚强,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!
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,这愚蠢的轻敌,这致命的误判,不仅会葬送他自己,更可能葬送肃州城外那数万大军!
若主帅被擒或被杀,军心必然大乱,马化龙趁势反扑……后果不堪设想!
悔恨!如同千万只毒蚁在啃噬他的心脏!刘锦棠那张年轻而绝望的脸,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
那一声声泣血的“叔帅!不可!”,此刻听来,字字如刀,句句见血!是他的刚愎,他的自负,亲手将自己、将这十余名忠心耿耿的亲兵,推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!
“大帅!”王德彪嘶哑的声音带着决绝,魁梧的身躯如同最坚实的盾牌,死死挡在刘松山斜前方,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上的马化龙,以及两侧城墙上那一片片森冷的弩箭寒光,“您下令!拼了!”
其余亲兵也瞬间红了眼,呛啷啷一片拔刀出鞘的刺耳锐响!十把雪亮的钢刀在昏沉的天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,十张年轻或沧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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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脸上,没有恐惧,只有以死相搏的狰狞!
他们迅速收缩,以刘松山为核心,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小的、决死的战圈。刀锋向外,杀气凛然!
高台之上,马化龙脸上的笑容如同冻结的面具,依旧挂着,只是那双深陷眼窝里的细长眸子,彻底冷了下来,再无半分温度,只剩下毒蛇般的阴鸷和掌控生死的漠然。
他笼在袍袖中的手,似乎微微动了一下。
就在这剑拔弩张、一触即发的死寂之中,异变陡生!
“轰——!!!”
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,毫无征兆地从刘松山他们刚刚踏入堡门不远处的街道下方猛烈炸开!
不是一声,而是瞬间连成一片!仿佛大地深处沉睡的凶兽被骤然惊醒,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!
脚下的冻土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猛地拱起、碎裂!
狂暴的气浪夹杂着滚烫的泥土、碎石、冻块,如同火山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