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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 刘岳昭罢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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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不再是慷慨激昂的辩驳,而是字字泣血的承担:

  “罪臣刘岳昭,泣血顿首百拜:滇省马嘉理一案,事起仓促,酿成巨衅,皆因臣统驭无方,控驭失宜,未能预察奸萌,约束边民所致。臣自知罪孽深重,百死莫赎。前因钦差李大臣莅临,臣忧愤交加,言辞激烈,举措失当,冲撞钦差,犯下大不敬之罪,尤增惶悚……”

  他写到此处,笔锋一顿,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深痕。

  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神锐利如刀,笔锋陡然变得刚劲:

  “……然,臣虽万死,犹有肺腑之言,不得不沥陈于君父之前:滇省巡抚岑毓英,忠勤体国,勇于任事,深谙边情,素得民心。自其抚滇以来,整饬吏治,绥靖地方,尤于边防要务,殚精竭虑,部署周详。此次边衅,实因洋人无端深入,边民激于义愤而起,岑毓英处置或有操切,然其一片公忠体国、扞卫疆土之心,天日可鉴!滇省地处极边,强邻窥伺,百蛮杂处,非久历风涛、威惠并着之重臣,不足以镇慑抚绥。臣伏乞天恩浩荡,念及滇省安危大局,万勿因臣一人之过,牵连能臣。岑毓英人才难得,滇省可无岳昭,万不可无毓英!臣愿领受一切罪责,恳请陛下明鉴,允臣引咎辞官,以息纷争。臣刘岳昭,泣血再拜……”

  最后一个字落下,刘岳昭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笔脱手落在纸上,溅起几点墨星。

  他拿起这份奏折,又拿起那份誊抄的李翰章弹劾密报,将两份截然不同的奏疏并排放在一起。

  烛光跳跃,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,一半明,一半暗。

  “即刻,以最快速度,直送军机处。”他对呆立一旁的幕僚下令,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,“还有…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书案上的总督关防大印,眼神复杂至极,“替我备一份辞呈。这官……做到头了。”

  数月后,京城,养心殿东暖阁。

  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。

  年轻的同治皇帝坐在御座上,显得有些心神不宁。

  帘子后面,慈禧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:“刘岳昭,李翰章的折子,还有你的请罪折子,连同那份‘万不可无毓英’的保举,哀家和皇上,都看过了。”

  刘岳昭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,一身布衣,未戴顶戴,花白的头发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。

  他深深叩首,额头触地:“罪臣刘岳昭,叩谢天恩。臣自知罪重,无颜立于朝堂,唯愿陛下、太后明鉴,云南巡抚岑毓英,实乃国之干城,望朝廷善加保全。臣甘愿领罪,挂冠而去。”

  “领罪?挂冠?”慈禧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,“刘岳昭,你倒是有担当,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,力保岑毓英。可你想过没有,你这一撂挑子,朝廷的脸面何在?英吉利人那边,又该如何交代?李翰章办不成的事,难道要哀家亲自去跟洋人赔笑脸吗?” 话语虽轻,却字字如针。

  刘岳昭伏在地上的身体微微颤抖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悲愤和无力。

  他猛地抬起头,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抖动,浑浊的老眼中燃烧着最后的不屈火焰:“太后!臣并非惜此残躯,惧此官位!臣所惧者,乃朝廷因畏洋人之强横,而自折股肱,寒了天下忠勇将士之心!臣所惧者,乃今日割一城,明日赔十款,他日国将不国!臣老迈昏聩,无力回天,唯此心昭昭,可鉴日月!这官袍顶戴,于臣已是枷锁!与其戴着它去签那丧权辱国的条约,不如……”

  他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,双手猛地伸向头顶!

  “岳昭不可!”一声压抑的低呼从旁传来,是同在殿内跪奏的恭亲王奕欣,他脸色大变。

  小主,

  但已经迟了!

  “咔嚓!”一声清脆又沉闷的裂响,在死寂的暖阁中格外惊心!

  刘岳昭双手抓住自己花白的发辫和象征一品大员身份的红珊瑚顶戴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向身下坚硬无比的金砖地面掼去!

  那顶曾代表无上荣耀的官帽,那颗殷红如血的珊瑚顶子,在巨大的撞击力下瞬间碎裂!

  红色的珊瑚碎片、镂花的金座、细小的东珠崩裂四溅,如同炸开了一朵凄艳的血花,零落地滚在金砖上,发出细碎而绝望的声响。

  他花白的发辫也因这猛力一掼而散开,几缕白发垂落额前,更添狼狈与悲壮。

  暖阁内一片死寂。同治皇帝惊得张大了嘴。帘子后面,似乎也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声

  。恭亲王奕欣痛苦地闭上了眼。侍立的太监宫女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,死死低着头,恨不得缩进地缝里。

  刘岳昭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,他保持着那个向前俯冲的姿势,双手撑在冰冷的金砖上,散乱的白发遮住了他的脸。

  只有剧烈起伏的肩膀,和从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的、粗重如拉风箱般的喘息,证明他还活着。

  碎裂的顶戴残骸,就在他手边不远处,那抹刺眼的红,映着他褪色的青布棉袍,显得无比讽刺。

  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,帘子后面,慈禧太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,冰冷依旧,却似乎少了几分刚才的咄咄逼人,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:

  “刘岳昭……你……好自为之吧。你的请辞……准了。念你……念你旧日微劳,着即开缺回籍,不必进京陛辞了。云南之事……朝廷自有安排。跪安吧。”

  刘岳昭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,最终,他没有再叩首,也没有谢恩。

  只是用尽全身力气,极其缓慢地,从冰冷刺骨的金砖地上,撑起了他那具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精魂的躯壳。

  他看也没看地上那堆象征着他一生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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