橘身后。
这队轻骑如同一支离弦之箭,脱离了大部队,朝着东南方向那片被低矮丘陵和初生芦苇遮蔽的七里岗河滩,疾驰而去。
马蹄踏在雨后湿润松软的土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,溅起点点泥浆。
风迎面扑来,带着河滩特有的水腥气和芦苇新叶的微涩气息。
七里岗。一条蜿蜒的无名小河在此处拐了个弯,形成一片开阔的滩涂。
河滩上遍布卵石和松软的泥沙,两岸长满了茂密的、一人多高的新生芦苇,在春日的微风中摇曳起伏,发出沙沙的轻响,如同一片绿色的海洋,将河滩的实景遮掩得严严实实。
四周是起伏平缓的土丘,静悄悄的,只有风声和水流声。
彭毓橘勒住马缰,停在河滩外一处稍高的土丘上。
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这片看似平静的区域。
河滩上,确实散落着一些杂乱的马蹄印和车辙印,一直延伸到芦苇荡深处,看起来像是刚留下不久。
空气里,除了水腥和青草味,似乎还隐约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烟火气?那是捻军惯用的劣质土烟气味!
“有古怪!”他心中警铃大作。
这痕迹太新,太集中,不像溃散,倒像是……故意留下的诱饵!
而且,这死一般的寂静,连鸟雀的叫声都听不到,透着反常的杀机!
“撤!”彭毓橘当机立断,猛地一拨马头,厉声喝道,“立刻撤回大营!”
然而,为时已晚!
就在他拨转马头的瞬间,死寂被彻底打破!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”低沉而凄厉的牛角号声,如同鬼哭,骤然从四面八方、从每一片芦苇荡、每一座土丘背后冲天而起!
那声音凄厉绵长,瞬间撕碎了河滩的宁静,震得人头皮发麻!
紧接着,“咻咻咻——!”刺耳的破空声密集响起!无数箭矢,如同骤然腾起的死亡蝗群,从两侧茂密的芦苇荡深处,从前方土丘的背面,带着尖锐的呼啸,铺天盖地攒射而来!
箭镞在春日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,瞬间笼罩了彭毓橘和他身边那二十名亲兵!
“有埋伏!保护大人!”亲兵队长目眦欲裂,嘶声狂吼。
训练有素的亲兵们反应极快,纷纷策马向彭毓橘靠拢,同时挥舞兵器拨打雕翎。
然而,箭矢太密!太突然!距离太近!
“噗!”“噗嗤!”“啊!”利刃穿透皮肉、骨骼的闷响和士兵中箭的惨叫声瞬间交织在一起!血花在阳光下迸溅!
数名亲兵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,惨叫着栽倒!彭毓橘的枣骝马也被数支重箭射中脖颈,悲嘶一声,人立而起,将他重重掀落马下!
彭毓橘在地上一个翻滚卸力,刚要跃起,“嘭!”一声闷响,一支粗大的弩箭狠狠钉穿了他左腿的小腿肚!剧痛钻心!他闷哼一声,身体一个踉跄。抬眼望去,心彻底沉入冰窟!
芦苇剧烈摇晃,土丘后烟尘腾起!无数头裹红巾、身穿杂色短褂的捻军骑兵和步卒,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恶鬼,狂呼乱叫着冲杀出来!他们手中的马刀、长矛、钩镰枪、抬枪,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凶光!
喊杀声、马蹄声、号角声,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,瞬间将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彻底淹没!
“活捉清妖大将!” “杀啊!”狂热的吼叫声震耳欲聋。
彭毓橘身边的亲兵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,迅速熄灭。他们怒吼着,用血肉之躯死死护在彭毓橘身前,挥舞着刀剑,与数倍、数十倍于己的敌人疯狂搏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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刀剑撞击声、骨骼碎裂声、濒死的惨嚎声不绝于耳。
一个亲兵被数支长矛同时贯穿,依旧死死抱住一个捻卒的腰,张口咬向对方的咽喉;另一个亲兵被砍断了手臂,兀自用单臂挥舞着腰刀,直至被乱刀分尸……
彭毓橘目眦欲裂!他拔出佩刀,拄着地,拖着那条被弩箭贯穿、鲜血汩汩流淌的左腿,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战斗。
然而,更多的捻军步卒已经如狼似虎地扑到近前。
几把冰冷的钩镰枪同时钩住了他的甲胄和受伤的腿,狠狠一拉!
剧痛让他眼前一黑,再也支撑不住,重重摔倒在地。
紧接着,沉重的刀鞘、枪杆狠狠砸在他的头上、背上,彻底剥夺了他反抗的能力。
浓重的血腥味和汗臭味冲入鼻腔。他被几只粗暴的大手死死按住,绳索如同毒蛇般瞬间缠遍全身,勒进皮肉。
透过被鲜血模糊的视线,他最后看到的,是亲兵队长被乱刀砍倒前,那绝望而悲怆的眼神,以及更远处,那面在捻军狂潮中依旧不屈挥舞、直至被彻底撕碎的“湘”字残旗……
冰冷的河水,混杂着泥浆和血腥,一次次呛入彭毓橘的口鼻。
他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,被粗暴地拖拽着,在河滩湿滑的卵石上摩擦前行。
粗糙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,每一次拖拽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,左腿被弩箭贯穿的伤口更是如同在烙铁上灼烧。
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边缘沉浮,耳边充斥着捻军士卒胜利的狂笑、粗野的谩骂和听不懂的方言俚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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