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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雪地胭脂

她的身体只向前扑出了不到半尺,就被反应过来的婆子们更加粗暴地拽了回来。一只粗糙、散发着汗味的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,将她所有的哭喊、所有的绝望、所有的诅咒都死死地堵了回去!只剩下喉咙深处“呜呜”的、垂死般的悲鸣。

  就在她眼前,在跳跃的火光与冰冷的月光交织下,在周德威那双漠然俯视的鹰目注视下,那沉重的棍棒,带着风声,带着家丁们凶戾的呼喝,再次狠狠落下!

  这一次,不再有任何顾忌。

  “噗!”棍棒重重砸在郭从逊的胸口,他弓起的身体猛地一挺,一口暗红的、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狂喷而出,溅在冰冷的青石板上,也溅到了几步之外周德威锃亮的战靴靴尖上。

  小主,

  “咔嚓!”又一根棍棒狠狠砸在他努力护住头部的胳膊上,清晰无比的骨裂声再次响起,那条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软软地耷拉下去。

  “嗬…嗬…”郭从逊的喉咙里发出最后几声破败的、如同风穿过漏窗的抽气声。他那双曾经清亮、盛满了对她温柔爱意的眼睛,此刻涣散地、无意识地转向婉娘的方向,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微弱的光,在映出她那张被泪水、泥土和绝望彻底扭曲的脸庞时,剧烈地跳动了一下。

  那眼神里,有深入骨髓的痛楚,有无法言说的眷恋,有对这个冰冷世道最深的茫然不解,最终,都化为一片空洞的死寂。那微弱的光芒,如同燃尽的烛火,噗地一声,彻底熄灭了。

  他死死望向她的眼睛,凝固了。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微弱的光,在映出她那张被泪水、泥土和绝望彻底扭曲的脸庞时,剧烈地跳动了一下,随即彻底涣散开,凝固成一片毫无生气的、冰冷的灰白。那望向她的眼神,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,投向了某个遥远而不可知的地方,带着对这个冰冷世道最深沉的茫然和不甘,最终定格为永恒的沉寂。

  棍棒,依旧没有停止。沉闷的、令人牙酸的击打声持续响起,落在已经毫无反应的身体上,发出令人作呕的“噗噗”声。

  周德威微微皱了下眉,似乎对那溅到靴尖上的污血感到不悦。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脚,在旁边的青石板上随意地蹭了蹭靴底。然后,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,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。那方丝帕,白得刺眼,在跳动的火光下,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冷漠光泽。

  “好了。”他淡淡开口,声音不高,却让疯狂落下的棍棒瞬间停止。家丁们喘着粗气退开,露出地上一滩不成形状的模糊血肉。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尘土和恐惧的气息,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,令人窒息。

  周德威的目光再次投向婉娘。她瘫软在婆子怀里,身体筛糠般抖着,被捂住的口中只剩下微弱的气流嘶嘶声,眼神空洞得如同两潭死水,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摊刺目的暗红,仿佛灵魂已被那血色彻底抽离。泪水无声地滑落,冲刷着脸上的污迹,留下两道惨白的痕迹。

  “表妹,”周德威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刻板的平静,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,“今夜之事,到此为止。你受惊了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没有任何波澜,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,“三日后,顾远的迎亲队伍便会在石洲迎接。你,安心待嫁。这是你的福分,也是苏家的造化。”他微微侧身,对着苏有财,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吩咐,“表弟,好好准备,莫要失了礼数,丢了晋王殿下的脸面。”

  “是!是!谨遵表兄吩咐!谨遵表兄吩咐!”苏有财点头哈腰,肥胖的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,额头上全是冷汗,“婉娘她…她定会明白表兄的苦心,明白这是为她好,为苏家好!绝不会再出半点差错!”他一边说,一边狠狠瞪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婉娘,眼神里充满了警告。

  周德威不再多言,仿佛处理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公务。他最后瞥了一眼地上那摊狼藉,眼中没有丝毫温度,只有一种处理掉障碍后的漠然。他转身,玄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,带着亲兵,迈着沉稳的步伐,踏过那滩尚未凝固的暗红血泊,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。锃亮的战靴踏在血污上,发出轻微的粘腻声响,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婉娘早已破碎的心上。

  沉重的朱漆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,隔绝了外面深沉无边的夜色,也仿佛隔绝了苏婉娘最后一丝生的气息。院子里的火光跳动着,映照着苏有财劫后余生般谄媚的笑脸,映照着家丁们麻木而凶悍的面孔,映照着婆子们如释重负的神情。

  只有婉娘,被两个婆子半拖半架着,像一具失去牵引的木偶,双脚无力地拖在地上。她的目光,死死地钉在庭院中央那片被鲜血浸透的青石板上,钉在那团模糊的、曾经是她全部希望和光亮的“东西”上。郭从逊的一只手无力地摊开在冰冷的地面,手指微微蜷曲,似乎还在徒劳地想抓住些什么。

  就在那摊刺目的暗红边缘,一点微弱的光,刺破了浓重的血腥,落入了婉娘死寂的眼底。那是一枚小小的、沾染了点点血污的玉佩。青玉质地,并不名贵,雕刻着简单的祥云纹样——那是去年上元灯节,她偷偷在街角小摊买下,又悄悄塞给他的定情信物。他一直贴身戴着。

  一股巨大的、近乎痉挛的悲恸猛地攫住了婉娘!她用尽残存的力气,猛地挣脱了婆子的搀扶,踉跄着扑倒在地,不顾一切地伸出手,抓向那枚沾血的玉佩!冰凉的玉质入手,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他身体的余温,那粘腻的血污,却像烙铁一样烫伤了她的指尖,烫穿了她的灵魂。

  婆子们惊呼着再次扑上来拉扯她。婉娘死死攥着那枚玉佩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几乎要嵌进肉里。她不再哭喊,不再挣扎,只是将握着玉佩的手,连同那份冰冷粘腻的触感和深入骨髓的绝望,一起死死地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。仿佛要将这唯一的、染血的念想,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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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苏有财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失魂落魄的女儿,对着管家和婆子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还不快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弄回房去!锁起来!看紧了!再出半点岔子,我要你们的命!”他嫌恶地扫了一眼地上的血污和尸体,又对家丁吩咐道:“把这腌臜东西拖出去,找个乱葬岗扔了!手脚利索点!晦气!”

  家丁们应了一声,如同拖拽一袋沉重的垃圾,粗暴地抓起郭从逊早已冰冷的脚踝,毫不费力地将他软塌塌的身体拖离那片血泊。头颅无力地磕碰在冰冷粗糙的青石板上,发出沉闷的“咚、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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