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边,有七位与他生死与共、同样勇猛绝伦的兄弟,加上他自己,便是奠定契丹根基的‘八猛人’!”
“涅里为长,统领悉万丹部,麾下有三支最为精锐、由他亲手打造的‘虎团’,甲坚刀利,所向披靡。这虎团,便是他掌控契丹话语权的根基。”古日连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,“紧随其后的,是何大何部。他们的族长,亦是八猛人之一,麾下有十数支彪悍的‘鹰团’,来去如风,擅长突袭劫掠,战力仅次于虎团。再之后,便是伏弗郁部,拥有近二十支‘豹团’与‘狼团’,人数众多,凶悍善战,尤擅山林缠斗。”
“这三部,手握契丹最强大的武力,他们的族长,连同涅里,是契丹当之无愧的主战派核心!他们的目光永远盯着南方丰饶的土地,渴望用弯刀和马蹄去夺取汉人的财富与女人!”老人的语气陡然加重。
“而我们……”古日连章的目光落在顾远身上,带着一种沉痛的归属感,“剩下的四部,连同我们古日连部,便是他们眼中的‘弱者’,是绊脚石!是‘主和派’!”
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自己:“古日连部,先祖便是我的父亲,古日连华!我们家族世代传承萨满之术,更精研中原百工技艺!造铁、锻甲、制弩、造车……契丹勇士手中的弯刀,身上的皮甲,战车上的铁钉,十之七八,出自古日连匠人之手!若论对契丹的贡献,我们不可或缺!但若论兵力……”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“我们只有家族亲卫统领的十支豹团,十支狼团,以及守护部族核心的卫队。听起来不少?可在动辄数万骑的虎团、来去无踪的鹰团面前,不过是螳臂当车!”
“羽陵部!”古日连章的声音带着一丝暖意,“那是你母亲的部族,先祖是你外公的父亲,金力克里强!羽陵部是契丹的牧马人,掌管着最肥美的草场,最健壮的牛羊马匹!契丹骑兵的坐骑,大半由羽陵部供给!匹絜部,掌管着契丹赖以生存的广袤草地划分、水源分配,如同契丹的命脉管家。黎部,负责部落迁徙路线的规划、营地的选址构筑,是契丹的‘营造师’。吐六於部,则管理着最基层的牧民日常事务,调解纠纷,维持着部族最基础的秩序运转。这四部,加上我们古日连,共同构成了契丹的筋骨血脉,维持着这个庞大部族机器的日常运转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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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然而,在涅里和主战三部的眼里,我们这些掌握着‘后勤’、‘民生’、‘技术’的部族,兵权薄弱,便是潜在的威胁!他忌惮我们一旦联合,拥有足够的兵源和物资,便会挑战他的权威,甚至颠覆他的汗位!这种猜忌,如同毒草,在暗处滋生。”
老人的声音变得愈发沉重,仿佛回忆起了那场撕裂契丹的噩梦开端。
“导火索,是一次决定契丹命运的王庭大会。耶律涅里在彻底击败突厥、声望达到顶峰后,膨胀的野心驱使他将目光投向了南方——那个正处于‘开元盛世’、由唐明皇李隆基统治的煌煌巨唐!”老人的眼中流露出惊悸与荒谬,“当时的主战三部狂热叫嚣,认为突厥已灭,契丹勇士天下无敌,正是南下夺取中原花花世界、建立不世功业的天赐良机!他们描绘着长安的金殿、洛阳的牡丹、江南的丝绸,仿佛汉人的江山已是囊中之物!”
“而我们主和五部!”古日连章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油灯火焰剧烈跳动,“我们拼死阻拦!匹絜族长指着地图,痛陈中原万里疆域、百万雄兵、坚城巨堡!吐六於族长历数汉人兵法韬略、名将如云!黎族长强调后勤补给线漫长,一旦受阻,契丹勇士将饿毙于异乡!你外公的父亲金力克里强更是拍案而起,怒斥主战派狂妄无知,视契丹儿郎性命如草芥!而我父亲……”古日连章的声音带着一丝当年的激愤与无奈,“我引述星象、地气,直言此时南侵,触犯天和,必遭大祸!如今契丹气运未转,强行为之,必遭反噬!”
“那场会议,吵得天昏地暗,最终不欢而散。涅里脸色铁青,主战三部族长眼中杀机毕露。我们五部族长心知不妙,会后秘密聚首,歃血为盟,约定守望相助,以防不测!”古日连章闭上眼,仿佛又看到了那晚摇曳火光下,五张凝重而决绝的脸庞,“从那时起,契丹表面维持着统一,暗地里,主战派与主和派已是水火不容,摩擦不断,只是尚未撕破最后的脸皮。”
老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,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桌沿,指节泛白,仿佛要捏碎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。
“真正的浩劫,源于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!伏弗郁部与匹絜部、吐六於部,因为一片水草丰美的牧场归属,爆发了大规模的械斗!这本是草原上司空见惯的摩擦,但那次……太惨烈了!伏弗郁族长最器重的长子,在混乱中被匹絜部的勇士‘失手’击杀!”古日连章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悲愤,“这绝不是意外!那是伏弗郁族长亲自将儿子派去冲突最激烈的前线!是赤裸裸的牺牲!是点燃战火的引信!”
“噩耗传来,伏弗郁族长‘悲恸欲绝’,何大何族长立刻跳出来‘主持公道’,两大家族最精锐的鹰团、豹团、狼团倾巢而出!他们根本不分青红皂白,以‘为兄弟复仇’、‘平息叛乱’为名,悍然对匹絜部和吐六於部展开了血腥的……大清洗!”
“屠杀!那是真正的屠杀!”古日连章的声音颤抖起来,浑浊的老泪顺着深陷的眼窝滑落,“我们接到求救,羽陵部、古日连部、黎部立刻集结所有能战之力,由你外公父亲金力克里强亲自率领,我调动了所有库存的精良兵甲武装战士,黎族长指挥着临时构筑的防线……我们拼死救援!可是……太迟了!主战三部的兵力数倍于我们,装备更是精良!更可恨的是,耶律涅里!”
古日连章猛地抬头,眼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:“他口口声声要‘调解’!要‘公正’!可他的‘调解’,就是按兵不动,坐视匹絜、吐六於两部被屠戮!他的‘公正’,就是在我们救援部队即将包围对方时,派出他的虎团精锐,‘象征性’地拦在我们面前,美其名曰‘防止事态扩大’!他是在拉偏架!是在借刀杀人!是要彻底铲除我们主和派的力量!”
“匹絜部……吐六於部……”老人哽咽着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,“没了……全没了……部族营地被焚为白地!比车轮高的男丁……被尽数屠戮……不留活口!女人和孩子……被掳为奴隶……像牲口一样被驱赶、贩卖……惨……太惨了……那是几万条人命啊……几万条契丹儿郎的性命……就因为他们不愿南下送死……就因为他们挡了涅里的路!” 石室内回荡着老人压抑不住的悲鸣,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。
顾远听得浑身冰冷,血液仿佛凝固。他虽然知道契丹内部有过残酷的权力斗争,却从未想过竟是如此血腥、如此彻底的大清洗!匹絜、吐六於两部被彻底抹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