苹果的重量牵制着她的动作,她只能定定望向他。
侍卫忽地眨了眨眼,冷硬的目光化作春水,将她笼罩在身影投下的私密领域里。
苏清澜屏住呼吸,听见胸腔传来失控的震动。
侍卫高大的身影将两人笼罩其中,隔绝了外界的视线。
在旁人看来,不过是寻常的举动,侍卫把苹果放置于苏清澜的头顶,而后便退至一旁,静默伫立。
苏清澜的思绪尚未回拢,忽兰公主已缓缓弯弓。
弓弦绷紧的轻响将她惊醒,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蓄势待发的箭矢牵引。
那张沉甸甸的硬弓在忽兰公主手中慢慢的被撑成弯月。
她绷紧的手臂微微发颤,弓弦每多张一分,殿内空气便凝滞一寸。
宇文家众人面色铁青,因为自己不愿意当众被忽兰公主当杂耍,却让这苏家女儿遭了殃。
可即便宇文家甘愿俯首作戏,这位跋扈的异邦公主又何尝会罢休?
不过是将那支蓄满恶意的箭,换个名目再瞄准苏清澜罢了。
弓弦每多绷紧一寸,忽兰公主指节便因发力而愈发苍白。
照着这个力道,顶着苹果的苏清澜岂止面临被射中的风险?光是箭尾震荡的气流,就足以将她掀翻在地。
这哪里是什么游戏?
分明是裹着糖衣的刀剑。
此刻箭靶上悬着的不是苹果,而是整个大周的尊严。
退一步是怯懦,进一步是赌命,进退皆是深渊。
殿内众人的目光都凝在忽兰公主身上。
这位赤澜来的公主自幼在马背上长大,弯弓搭箭对她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。
大周使臣们交换着眼神,只盼苏清澜能体面地接下这场必败之局。
苏清澜静立如松,看着忽兰公主那故意放缓的拉弓动作,将弓弦绷紧的"吱呀"声拖成长长的嘶鸣。
苏清澜慢慢的勾起唇,最讨厌被当做箭靶子。
今日却顶着苹果让人射!
还真是憋闷啊!
苏清澜眼底的黑雾无声翻涌,仿佛要吞噬所有光亮。
前世的苏清澜,曾经心甘情愿的为一个人当过箭靶子,那个人就是洛安生。
苏清澜为了救洛安生,在战场上自己暴露位置,让敌人的枪口对准自己,就为了救下洛安生,却不知最后的结局,是被洛安生算计,乃至家破人亡!
苏清澜再也不要做箭靶子了!
再、也、不、要。
苏清澜微不可查的,慢慢的,缓缓的,向右侧偏移。
她的动作如此轻缓,仿佛连空气都不曾惊动。
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如同被磁石吸引,牢牢钉在场中央那位忽兰公主身上,有人注意到苏清澜的小动作。
箭矢破空的尖啸声骤然撕裂殿内的死寂,寒光如电,直逼场心。
满座宾客的呼吸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,连烛火都似被这凌厉的杀意惊得摇曳一滞。
几位胆小的女眷早已面如纸色,绢帕掩唇却压不住喉间溢出的惊喘。
大臣们额角沁出冷汗,袖中拳头攥得发颤。
虽然大臣们都知道,赤澜公主再猖狂,也绝不敢在大周皇庭血溅御前!
和亲的盟约未定,这一箭若真取了苏清澜性命,便是将两国推向刀兵相见!
可那箭簇的冷芒已逼至眉睫,仿佛下一瞬就要贯穿那抹单薄的身影。
而风暴中心的苏清澜,她的脊背仍挺得笔直,像一柄宁折不弯的玉簪。
“咻——”
箭矢破风声戛然而止,银芒贴着她鸦青的发髻掠过,将将削断一缕飞扬的发丝。
那只红艳如血的苹果仍稳稳立于她头顶,一动不动。
高座上的宇文家众人松了一口气。
皇帝搭在龙纹扶手上的指节微微松开。
而阶下群臣的吸气声此起彼伏,仿佛方才集体溺毙于无形的深海,此刻才被允许浮出水面喘息。
沈秦蓁蓁和陆雪瑶终于舒展了一口气,秦蓁蓁紧张的差点把自己憋死。
全场鸦雀无声,拓跋子衿的紫色瞳孔中情绪难辨,似平静又似暗流涌动。
忽兰公主迟迟未闻预想中的欢呼或讥讽,她猛地扯下蒙眼的黑色绢布,却见苏清澜发间的苹果纹丝未动,自己的箭矢孤零零地躺在地上。
而对面的少女,衣袂未损,青丝如瀑,唯有唇角噙着一抹淡到极致的笑意:
“公主殿下,方才这一箭,似乎偏了些。”
一句话轻若浮尘,却似裹着最锋利的讥诮,刺得忽兰公主面颊灼烧般滚烫。
她只怔了一瞬,随即勃然大怒:“你方才定然动了手脚!若非你暗中闪避,本宫怎会失手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