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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贵客,”他的声音依旧平板,却仿佛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,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凝滞的空气里,“七日之期,功德圆满。今日,奉上终宴——‘醍醐灌顶羹’。”
“此羹,乃集前六日造化之精粹,融天地至理,通幽冥玄机。饮之,可涤荡凡尘,洞彻本源,登临极乐彼岸。”
他伸出枯瘦、布满老人斑的手,按在漆黑漆盒那刻满符文的盖子上。指尖微微用力。
咔哒。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机械弹开声。
盒盖缓缓向上掀开。
没有预想中的异香扑鼻,也没有霞光万丈。
盒内,静静地安放着一个同样通体漆黑、材质诡异、形如……颅骨?的碗状容器。碗口边缘并不规则,带着一种天然的、令人不适的扭曲感。
碗中,盛着大半碗浓稠、粘腻、呈现出一种诡异、毫无生气的纯白色羹汤。那白色,白得刺眼,白得空洞,如同凝固的石灰,又似剥了皮的脂肪。羹汤表面异常平静,没有丝毫热气升腾,也看不到任何食材的纹理或颗粒,只有一种令人作呕的、如同劣质油脂和腐败蛋白质混合的、极其淡薄的腥气,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。
李晚棠的目光落在碗中那纯白粘稠的羹汤上,腹中那股七日来从未止息的、对极致美味的贪婪渴望,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,瞬间熄灭了大半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和……深入骨髓的恐惧!
这……就是“醍醐灌顶羹”?集前六日造化之精粹的终宴?
那纯白、死寂、散发着淡淡腥气的粘稠物,与她想象中霞光万丈、异香扑顶的“神羹”相去何止万里!它更像……更像一坨凝固的脑髓,或是某种生物被剥离了所有表征后、最本源的、令人作呕的脂肪堆积物!
“请贵客享用。”莫掌柜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近乎命令的意味,那双燃烧着幽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晚棠,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。
腹中那股被冰水浇灭的渴望,如同死灰复燃的毒蛇,在恐惧的间隙中猛地抬起头!七日!只差最后一步!前六日哪一道不是看似平平无奇,入口方知惊为天人?这“醍醐灌顶羹”定是返璞归真!是真正的无上大道!错过今日,此生再无此机缘!
贪婪与恐惧在李晚棠眼中激烈交战。她看着那碗纯白粘稠的羹汤,又看看莫掌柜那双狂热得令人心悸的眼睛,最终,对“洞彻本源”、“登临极乐”的极致渴望,压倒了心头那点本能的恐惧和恶心。
她颤抖着伸出手,抓住了漆盒中那漆黑碗状容器冰冷的边缘。入手滑腻、沉重,带着一种如同抚摸冰冷骨骼般的诡异触感。她端起这“碗”,凑到唇边。
那股淡淡的、如同腐败油脂般的腥气更加清晰了。
她闭上眼,屏住呼吸,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,仰头——
咕嘟。
粘稠、冰冷、如同融化蜡油般的羹汤滑入口腔。
没有味道。
或者说,是一种极致的“空”与“无”。
仿佛吞咽的不是食物,而是一团冰冷、沉重、毫无生气的虚无。它滑过喉咙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如同活物般的粘滞感,沉甸甸地坠入腹中。
预想中的“涤荡凡尘”、“洞彻本源”并未发生。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深入骨髓的冰冷感,顺着食道迅速蔓延至全身!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冻结!
更可怕的是,在这极致的冰冷与虚无感中,一股奇异的感觉,却猛地从头顶百会穴的位置炸开!
仿佛有一道无形的、冰冷而精纯的清泉,自九天之上垂落,毫无阻碍地灌入了她的天灵盖!一股难以言喻的“清醒”感,如同无形的风暴,瞬间席卷了她整个意识!过往的记忆碎片如同被飓风卷起的书页,在脑海中疯狂翻飞、重组!对财富的执念,对享乐的贪婪,签下契约时指尖的刺痛,品尝“玉脂凝霜”时肌肤的颤栗,“千丝绕指柔”缠绕指尖的酥麻,“地脉熔金髓”焚身又重生的狂喜……无数画面、感受,清晰得毫发毕现,如同发生在上一刻!然而,在这前所未有的“清醒”风暴中心,一种更大的、令人窒息的“空”与“虚”感,如同无底深渊般骤然显现!
身体……她的身体呢?
那股冰冷清泉灌顶带来的“轻灵”感越来越强烈!强烈到……她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重量!头颅变得异常轻盈,仿佛要脱离躯壳的束缚,飘然而起!
她猛地睁开眼!
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桌案一角——那里,摆放着一面尺许见方、镶嵌在繁复云纹紫檀框中的巨大铜镜。这面铜镜,她每日清晨梳妆都会用到,此刻,却成了她此生所见最恐怖的景象!
镜中,映照出雅室的一角:素白的墙壁,莲蓬宫灯惨淡的光晕,紫檀木桌,以及……桌面上那个盛着纯白粘稠羹汤的漆黑颅骨碗。
碗边,悬着一颗头颅。
一颗女子的头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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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黑的长发依旧梳理得一丝不苟,绾着精致的发髻,簪着点翠步摇。那张脸,苍白得毫无血色,却依旧能看出往日的美丽轮廓——正是她李晚棠的脸!
镜中的头颅,双目圆睁,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!那熟悉的、属于她自己的嘴唇微微张开,唇角还残留着一抹纯白的、粘稠的羹汤痕迹。一支同样是定窑白瓷、温润如玉的小勺,正被一只……看不见的手?操控着,从那漆黑的颅骨碗中舀起一勺纯白粘稠的羹汤,缓缓地、颤抖地、却无比执着地,再次送入镜中头颅那微张的口中!
吞咽的动作清晰可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