、扭曲、发出非人的嘶嚎,又有更多粗壮的根须破土而出,如同狂舞的魔爪,四处抓挠!
陈远目眦欲裂,胸前的桃木剑红光暴涨,嗡鸣声越发急促清越,如同战鼓擂响!那红光所及之处,靠近的根须纷纷如同被烙铁烫到般退缩、冒烟。他凭借着这红光护体,如同一个疯子,在漫天血雨和狂舞的根须魔爪中跌跌撞撞地狂奔!脚下是粘稠湿滑的“血泥”,每一次落脚都如同踩在腐肉之上。腥臭的血雨劈头盖脸地浇下,糊住了他的眼睛,灌满了他的口鼻,那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几乎让他窒息。
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溪水!山洞!来时的路!
凭借着记忆和对生的疯狂渴望,他拼命朝着村口的方向奔去。身后,是无数根须破土的噗嗤声、木质撕裂的咔嚓声、非人存在的凄厉尖啸声,以及那依旧低沉宏大、如同魔咒般回荡在整个血色空间上空的吟唱:
“血——肉——奉——桃——祖——”
“魂——魄——守——桃——源——”
这声音不再是村民的齐唱,仿佛已经融入了这片土地,融入了每一棵喷血的怪树,融入了每一根狂舞的根须,成为了这地狱本身永恒的诅咒和律动!
终于,村口那株最为古老巨大、此刻正疯狂喷溅着最浓稠血柱的“桃祖”巨树,如同一个淌血的巨人,出现在陈远模糊的视线中!树下,就是那条被染成暗红色的溪流!
陈远爆发出最后的力量,猛地扑入冰冷刺骨的溪水中!腥臭的血水瞬间将他淹没。他不管不顾,奋力逆流而上,朝着记忆中来时那个被藤蔓遮蔽的洞口方向拼命划水、挣扎!
桃木剑的红光在血水中依旧顽强地亮着,形成一个微弱的气泡包裹着他,驱散着试图缠绕上来的细小根须。身后,桃源村方向传来的恐怖声响越来越远,但那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依旧如影随形。
不知挣扎了多久,就在他几乎力竭、意识模糊之际,前方黑暗的水流中,终于出现了那被藤蔓半掩的、黑黢黢的洞口!
生的希望如同最后的火花,点燃了他残存的气力。他手脚并用,不顾一切地扑进那狭窄的洞口,在冰冷刺骨、充满淤泥腥气的黑暗中,凭着本能,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!爬!拼命地爬!远离那片地狱!远离那永恒的诅咒!
黑暗、狭窄、窒息……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。不知过了多久,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!是出口!
陈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猛地从洞口扑了出去!
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荒野特有的、带着腐烂气息的风猛地灌入他的口鼻。他重重地摔在洞外泥泞的河岸上,浑身沾满了腥臭的淤泥和暗红的血污。他剧烈地咳嗽着,吐出灌入的脏水,贪婪地呼吸着外面虽然污浊、却无比真实的空气。
天光微亮,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。他挣扎着抬起头,看向身后。
溪水依旧潺潺,流淌着浑浊的泥浆。岸边,那片曾经灼灼盛放、浓艳如血的桃花林,此刻竟是一片枯败死寂!所有的桃树都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,只剩下光秃秃、扭曲发黑的枝桠,狰狞地刺向灰暗的天空。地面上落满了枯萎发黑、如同烧焦纸片般的残破花瓣,再无半分妖异的艳色。空气中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香,也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荒野的萧瑟和淡淡的腐臭。
那个吞噬光线的幽深洞口,黑黢黢地镶嵌在枯败的山壁上,如同大地上一道刚刚愈合的、丑陋的伤疤。里面一片死寂,再无任何声响传出。
结束了?
陈远瘫软在冰冷的泥地上,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。
那柄桃木短剑,依旧贴肉藏着,却已恢复了最初的古旧平凡模样,黯淡无光,触手冰凉,仿佛刚才那焚尽邪祟的灼热红光和清越龙吟,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幻梦。
他颤抖着手,从怀中掏出短剑。剑身古朴,木纹清晰,没有任何神异之处。只有剑柄处,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、难以察觉的暖意。
一阵冰冷的山风吹过,卷起地上几片焦黑的花瓣,打着旋儿,掠过他的脚边。风里,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极淡的甜腥气。
陈远猛地打了个寒颤,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!他不敢再看那死寂的洞口和枯败的桃林一眼,更不敢去想那洞内深处可能掩埋着什么。他握紧手中冰冷的桃木短剑,如同握着唯一的救命稻草,转身就朝着与洞口、与溪流、与那片枯败桃林完全相反的方向,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!
荆棘再次划破他的衣衫和皮肉,碎石硌痛他的赤脚,他浑然不觉。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呐喊:跑!离开这里!越远越好!永远不要再回头!
他瘦削的身影,带着满身的污泥、血渍和挥之不去的惊怖,很快消失在铅灰色天幕下、那片更加荒芜、更加死寂、却至少属于人间的乱世荒野之中。
身后,那死寂的洞口,如同大地沉默的眼眸,静静地注视着逃亡者的背影。溪边枯败的桃枝,在呜咽的风中,发出细微的、如同骨骼摩擦般的轻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