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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7章 鬼医娘子

  傅青竹咬紧牙关,死死握住金针,额角青筋暴起。他能感觉到针下的“存在”正在疯狂地挣扎、排斥着这阳金之气的侵入。那股阴寒的反噬力量越来越强,几乎要将他的手指冻僵,连带着他心口那原本就存在的绞痛,也因为这股外来的阴寒刺激而骤然加剧,痛得他眼前发黑。

  “稳住!”傅青竹在心底对自己狂吼,左手猛地探出,又捻起两根稍短的金针。他不再犹豫,强忍着针尖传来的刺骨寒意和反噬之力,以极快的手法,对准“神道”(第五胸椎棘突下)和“至阳”(第七胸椎棘突下)两穴,闪电般刺入!

  “噗!”

  三针齐下,仿佛三颗灼热的火星同时投入了冰冷的油锅!

  巧娘的身体剧烈地向上挺直,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!一股肉眼可见的、带着淡淡灰白色烟气的寒气,猛地从她头顶和双肩逸散出来!诊室内温度骤降,桌面上瞬间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。那盆幽蓝的炭火,“嗤”地一声,彻底熄灭,只留下一缕青烟。

  傅青竹被这股骤然爆发的阴寒之气冲击得踉跄后退数步,撞在身后的药柜上,发出哐当一声闷响。他只觉得胸口如遭重锤,喉头一甜,一股腥甜涌上,又被他强行咽下。心口的绞痛如同万箭穿心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
  死一般的寂静降临。

  幽蓝的灯火彻底熄灭,诊室内陷入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,只有窗外雨打屋檐的沙沙声,单调地填充着这令人窒息的死寂。傅青竹背靠着冰冷的药柜,大口喘息着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撕裂般的剧痛,冰冷的汗水浸透了里衣,黏腻地贴在皮肤上。

  他瞪大眼睛,努力适应着黑暗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失败了?激怒了这非人的存在?她会如何?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,再次缠绕上他的脖颈。

  时间在黑暗中缓慢地、粘稠地流逝。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
  就在傅青竹的神经绷紧到极限,几乎要崩溃时,黑暗中,一个极其微弱、仿佛风中残烛般的声音,幽幽地响了起来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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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多……谢……先生……”

  是巧娘的声音!不再是那种空灵飘忽、带着非人质感的语调,而是充满了疲惫、虚弱,甚至……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!虽然依旧冰冷,却已有了几分属于“人”的实感。

  傅青竹的心猛地一松,随即又被巨大的惊疑攫住。他强撑着剧痛的身体,摸索着找到桌案上的火折子,颤抖着手,划了好几下,才终于点燃了油灯。

  昏黄的光晕重新在诊室内晕开。

  巧娘依旧背对着他,端坐在那张圆凳上。只是她的身影,不再是那种惨白刺眼、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虚幻感,而是凝实了许多,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。虽然依旧单薄,却不再像一道随时会溃散的烟影。她身上那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尸腐气息也淡去了大半,只剩下一种深秋雨夜般的清冷潮湿。

  傅青竹的目光落在她的后颈和背上。那三根金针,稳稳地刺在“大椎”、“神道”、“至阳”三穴的位置,针尾在灯光下微微颤动,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。针身周围,似乎隐隐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、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晕,正缓缓地、持续不断地注入她的“身体”。

  成功了?真的……以金针镇住了鬼魅之魂?

  傅青竹扶着药柜,艰难地站直身体,胸口依旧剧痛难当,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一种窥见未知领域的震撼,暂时压过了痛苦。他踉跄着走到巧娘侧面,想看清她的脸。

  巧娘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转动脖颈。那张脸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但那双眼睛……那双幽绿如磷火的眼睛,此刻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!那骇人的、非人的绿光黯淡了下去,如同被水洗过,褪去了大半的妖异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深深的、沉淀了无尽岁月的疲惫和茫然。幽绿深处,隐隐透出一丝属于人类的、深褐色的瞳仁底色。

  她看着傅青竹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有劫后余生的虚弱,有对眼前这年轻大夫手段的震惊,更有一种深不见底的、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悲苦,缓缓地从那双褪去妖异的眸子里流淌出来。

  “先生……好手段。”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冰冷,却清晰了许多,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质感,“妾身……巧娘。百年前……亦是……行医之人。”

  她微微停顿,似乎在积攒力气,又像是在咀嚼那早已被遗忘在时间长河中的身份。幽绿的眸子深处,那深褐的底色似乎又清晰了一分,透出难以言喻的沧桑。

  “死于……难产。”这四个字,她说得极轻,极淡,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。然而,那话语中蕴含的绝望和痛苦,却像冰冷的锥子,狠狠刺入了傅青竹的耳中。

  傅青竹倒吸一口凉气,心口那熟悉的绞痛似乎都因为这骇人的自述而停滞了一瞬。难产而亡?百年前的女医?难怪她身上有如此浓烈的怨念与尸腐之气,也难怪她袖中会滑落人骨!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,最终却以最惨烈的方式死于自己最熟悉的领域,这份怨气,该是何等的深重!

  “怨气难消……执念深重……徘徊于……阴阳交界……”巧娘断断续续地说着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冰里凿出来,“尸骨……不全……神魂……便如风中残烛……飘摇不定……故显此等……骇人形貌……惊扰先生了……”她的目光扫过自己那身素白得刺眼的衣裙,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。

  原来如此!傅青竹心中的惊骇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悲悯所取代。医者仁心,纵使面对非人之物,那份对生命逝去的痛惜,对同道遭遇的同情,依旧在心底涌动。

  “那截骨头……”傅青竹忍不住开口,声音干涩。

  “是妾身……”巧娘的声音更低了些,“遗落荒野……百年风霜……不得安宁……”她微微垂下了眼帘,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
  诊室内再次陷入沉默。只有油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,和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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