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、首发

  裴琮像丢出一块骨头,药瓶在地上滚动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  少年没有动,眼神阴冷而空洞,手中的淬毒骨刺微微颤动,刀刃泛着诡异的绿光。

  裴琮舔唇,知道自己过去是什么人,警惕、多疑、冷漠,任何一点善意都会被解读成别有用心的阴谋。

  少年一动不动,药剂滚落在他脚边,不能分他一点注意力。

  从差点被男人杀掉到现在,少年始终没说过一句话,眼神中蛇类的阴冷占据上风,寒气森森。

  裴琮了解自己,正因为了解,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小疯子共处。

  不是通过施恩,而是通过胁迫。

  裴琮发现,少年正在摩挲着藏在袖口的粗糙骨刺,新生的蛇信伴随苦涩的毒液发出细微声响。

  而他的“善意”就像是一滴水落在枯死的土地上,连一点回响都没有,寂静得让人恼火。

  阴影笼罩下来,裴琮摸出一把刚搜刮来的粒子刀,从不远处丢过去。

  少年经验不足,又没人引领,手里的骨刺处理不当,粗糙断裂,裴琮不介意教教他正确的技巧。

  “这种垃圾货色的脊椎骨刺,”裴琮下巴点了点地上的尸骸,“斜刺就能完整剥离——”

  “比你手腕藏的那个好用得多。”

  裴琮不记得上辈子自己虚弱期,是怎么处理这个小喽喽的,但肯定是有能力杀了对方。

  刚刚他提前动手,就是想刷点好感。

  哪怕微乎其微。

  少年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,瞳孔微微收紧,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冷硬的空洞。

  裴琮看透了少年刺杀的意图,对方在明白自己根本对不了裴琮后,只能低头,再做打算。

  少年的尾巴无力垂下来,伤口依旧暗红粘腻。

  他捡起粒子刀,刀锋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细长的痕迹,无声警告着裴琮。

  少年嘴唇微动,终于开口,声音呕哑,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碎石:

  “影蝠......你的目的?”

  裴琮兴致盎然,猎人终于听到了野兽陷入陷阱的声音。

  “我的目的?我的目的很简单......就是看看,你还能撑多久。”

  暗流涌动,杀机潜伏。

  裴琮看着少年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。

  而对方的眼神依旧冷漠,像黑暗中永不熄灭的冰霜。

  “你不信我?还是说,你觉得我有什么目的?放心吧,我现在不想杀你。”

  少年手腕青筋暴起,看起来完全不信裴琮的说辞。

  真是好样的,就该有点这样的警惕心。裴琮心里给自己鼓掌,要是这么容易就接过药瓶,估计早就死了八百遍了。

  当然,如果他真的敢刺过来,裴琮会更满意。

  “既然你知道我,就也应该知道,现在的你,完全不是我的对手。”

  少年眼神划过一丝屈辱,蛇类的竖瞳中没有痛苦,只有一种无机质的空洞。

  “你叫什么?”裴琮再次问道。

  别说少年,其实裴琮自己都记不清他真正的名字了。早在很久以前,在那些被污秽和血腥填满的日子里,他的名字就已经失去了意义。

  在废星,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,甚至还不如一块硬币来得有用。

  那些污染者总是带着一群手下,在这片废土上横行霸道,他们抢夺资源,欺凌弱者,甚至在饥饿时会将尸体分割,晾干血肉,用烈火烘烤来充饥。

  “你这怪物,连狗都不如的东西。”

  那是裴琮第一次被主城区检验时听到的评价,周围的人带着嘲笑和鄙夷,眼中满是恶心与冷漠。

  他习惯了这样的目光,因为他的基因污染太过严重,蛇类的尾椎、细长的瞳孔、甚至在饥饿时会不由自主地吐出分叉的舌头……

  这一切都让他看起来像是某种不完整的人类,甚至连废星上的人都对他嗤之以鼻。

  杀掉的很多污染者并不是因为仇恨,而只是为了活下去。

  裴琮记得刀刃在血肉中搅动的声音,记得对方的眼睛从愤怒到惊恐。

  一种痛苦的、绝望的、不甘的神色。

  每个被他这种“怪物”偷袭杀掉的人,表情都出奇的一致,但每次都能让他感受到活着的空气,好像是代替了对方活下去。

  于是他养成了换名字的习惯,“借用”被他杀掉的最后一个人的名字,用对方的身份活一阵,直到杀掉下一个有名字的人为止。

  “西泽尔。”少年最终开口,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干裂的血腥味。

  这应该就是少年刚刚杀的小队头目的名字。

  裴琮当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,就是恶趣味地想玩猜名字的游戏。

  “西泽尔?”裴琮重复了西边,语气有些失望。

  啧,猜错了。

  “你呢?”西泽尔突然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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