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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8章 刘璋篇——益州棺椁

让这些无辜的百姓,成为我刘季玉苟延残喘的祭品?

  一个苍老而决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:“主公!战不能胜,守不能久!老臣郑度有计!”我木然回头,只见郑度须发戟张,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,“刘备孤军深入,转运艰难,所资皆取于我境内之粮!今蜀中粮秣,泰半已焚毁或转移,然尚有大量储于野,恐资敌寇!请主公速下严令,尽焚成都城外所有田野仓廪!深沟高垒,避而不战!不出百日,刘备大军粮尽,必生内乱!届时再击之,可获全胜!”

  焚尽田野仓廪?!我浑身剧震,难以置信地看着郑度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。那城外累累待收的禾黍,那维系着无数百姓和士卒最后一口生机的粮仓……若付之一炬,这成都内外,立时便是饿殍遍野的人间地狱!父亲当年入蜀,常言“民为邦本”,我刘璋父子在州二十余年,虽无开疆拓土之功,却从未施暴政于民……今日,竟要用这焦土之策,让生我养我的土地化作一片白地?让这满城满野的哀哭,变成最后的绝唱?

  “住口!”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和深沉的悲凉冲上头顶,我厉声打断郑度,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嘶哑变形,“此计断不可行!吾父子在州二十余年,无恩德以加百姓。今因争战三载,士卒捐躯荒野者,已不计其数!皆我之罪也!若再行此绝户之计,驱百姓于必死……吾心何安?吾又何面目……见先父于九泉之下?”话到最后,已是字字泣血。我颓然挥手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“勿复再言!吾……宁降,亦不为此不仁之事!”

  郑度愕然,随即面如死灰,长叹一声,踉跄退下。殿中死寂,唯余城外那隐隐传来的、永无止息的悲声。我缓缓走下城楼,脚步虚浮。回到冰冷的宫殿深处,屏退左右。黑暗中,我摸索着,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巨大木箱。一股沉郁的、混合着岁月与死亡气息的沉香木味弥漫开来。里面静静躺着的,是父亲刘焉当年为自己精心准备的棺椁。上好的金丝楠木,厚重如铁,纹理深沉,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。父亲,您当年躺在这冰冷的棺中时,可曾想到您的儿子,此刻正亲手将您留下的基业……也送入另一口无形的棺椁?

  小主,

  我的指尖颤抖着,抚过那冰冷光滑的棺木表面,如同抚摸一段早已逝去却沉重如山的岁月。父亲临终时浑浊而忧虑的目光,张松献图时眼底的幽光,玄德公涪城相握时那滚烫的手掌,庞统冰冷的讥讽,杨怀高沛死不瞑目的头颅,张任被押赴刑场时挺直的脊梁,还有此刻城外那震天的悲哭……无数画面、声音在我脑中疯狂翻搅、炸裂!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,“哇”地一声,殷红的鲜血喷溅在面前这具象征着终结的沉香棺椁之上,点点猩红,触目惊心。黑暗,带着无边的疲惫和如释重负的绝望,彻底吞噬了我。

  建安十九年夏,成都城头竖起了降幡。

  厚重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“吱嘎”声中缓缓洞开。我脱去了象征州牧身份的锦袍玉带,只着一身素白中衣。发髻散乱,以麻绳草草束住。身后,是四个沉默的士卒,吃力地抬着那具沉重的沉香棺椁。棺木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沉闷的拖曳声,一下,又一下,如同敲打着丧钟。我双手反缚于身后,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,每一步迈出,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。阳光异常刺眼,白花花地砸下来,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。无数目光聚焦在身上,有城头残余守军茫然而绝望的注视,有城内百姓惊惶躲闪又带着复杂情绪的窥探,更多的是城外那支沉默肃杀、甲胄鲜明的荆州大军投来的、冰冷而充满压迫感的视线。

  我垂着头,目光只能触及脚下自己那被绳索束缚、微微颤抖的影子和棺椁投下的巨大阴影。耻辱像滚烫的岩浆,灼烧着每一寸皮肤。父亲,不肖子刘璋……来了。带着您留下的棺木,来终结您一手创立的基业。

  脚步声由远及近,沉稳有力,最终停在我面前丈许之地。一股混合着皮革、汗水和铁锈味道的威压感扑面而来。我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,逆着刺目的光,看到一双沾满尘土的战靴,再往上,是赭黄色的袍角。刘备刘玄德就站在那里。他并未着甲,只一身常服,然而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却已融入骨血,即便刻意收敛,也如山岳般迫人。他脸上没有任何胜利者的骄矜,反而带着一种沉郁的悲悯,眉头微蹙,目光复杂地落在我身上,又扫过我身后那具刺眼的棺椁。

  “季玉贤弟……何至于此!”一声沉痛的叹息响起。他快步上前,竟亲手俯身,为我解开反缚的绳索。动作间,他那宽大的手掌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我的手。

  就在那一瞬间,我如遭电击!他掌心的触感……那绝非养尊处优的手!厚厚一层粗糙坚硬的老茧,尤其是虎口和指根处,如同覆盖了一层铁甲,硬得硌人!那分明是数十年如一日、紧紧握持刀柄剑柄留下的烙印!是无数次挥砍、劈杀磨砺出的印记!涪城相会时,他握着我手的那份“滚烫”与“宽厚”,此刻回想起来,竟带着如此清晰的、属于武夫的、冰冷的杀伐气!原来那所谓的“同宗之谊”,从一开始,就包裹在这层厚厚的、象征力量与征服的老茧之中!

  绳索松开,双臂骤然失去束缚,带来一阵麻木的刺痛。刘备双手用力,将我搀扶起来。他的动作看似温和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
  “贤弟受苦了!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,目光扫过那具棺椁,痛惜之色更浓,“吾本为讨贼而来,同宗相助,义不容辞!岂料奸人离间,竟使吾弟受此屈辱,骨肉相残,备……实是五内俱焚!”他言辞恳切,情真意切,仿佛涪城之后那些攻城略地、斩杀大将的血腥都只是一场无奈的误会。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清晰地映着我此刻狼狈不堪、失魂落魄的倒影。

  骨肉相残?我看着他眼中那完美的悲悯与自责,听着他那无懈可击的“肺腑之言”,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被他触碰过的手腕迅速蔓延至全身,比那棺木的沉香更加冰冷。我张了张嘴,喉咙里却像被那层厚厚的老茧堵住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所有的愤怒、悔恨、质问,在这绝对的、包裹着蜜糖的刀锋面前,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。只能任由他有力的手臂搀扶着,像一个被抽去魂魄的木偶,僵硬地、被动地站直了身体。身后,那具为我、也为这益州山河准备的沉香棺椁,在刺眼的阳光下,沉默地散发着幽冷的光。

  棺椁最终没有用上。刘备以“同宗之义”为名,将我全家并财物,安置于荆州南郡公安,甚至保留了“振威将军”的虚衔。表面看,他待我以“仁”至厚。新的府邸比之成都州牧府自然局促,却也清静。庭院中移栽了几株蜀中常见的芙蓉,花开时倒也绚烂。每日里,无人打扰,只有几名旧日心腹家仆小心翼翼地伺候着。

  然而,每一个寂静无人的深夜,当万籁俱寂,白日里强装的平静便如潮水般退去。那具沉香的棺椁并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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