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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8章 刘璋篇——益州棺椁

  我生于锦绣天府,父亲留给我一片沃土。

  张松献图时我便知此人不可信,却挡不住刘备那“同宗之谊”的灼灼目光。

  涪城相会,他握着我的手滚烫如火;转眼间,他的大军便踏破我蜀道天险。

  城墙下百姓哭声震天时,我抚着父亲留下的沉香棺木。

  开城那日,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。

  刘备扶我起身的瞬间,我触到他掌心厚厚的老茧——那分明是握惯刀柄的手。

  棺木最终没有用上,却在每个深夜压上我胸口。

  我刘璋,字季玉,生于这锦绣天府,长于这锦官城垣。父亲大人刘焉昔年为避中原纷乱,请旨督领益州牧,苦心经营,终在此地扎下了根基。彼时我尚幼,只记得父亲案牍劳形,秉烛至深夜的侧影映在窗纱上,沉沉如岱岳。

  “益州险塞,沃野千里,天府之土也,”他常抚着我的头顶,目光却投向更远的山河,“高祖因之以成帝业……璋儿,守业更难于创业,你可知其中分量?”父亲的声音里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。那时我懵懂点头,只觉他手掌宽厚温暖,并不真正明白这“守业”二字,日后竟会化作压垮我脊梁的千钧重担。

  父亲去时,将偌大一个益州交托于我手中。灵堂之上,香烟缭绕,白幡低垂,我跪在冰冷的砖地上,望着棺椁中父亲沉静如睡的面容,周遭是益州文武肃立的身影,或悲戚,或凝重,更多是深藏眼底的审视与权衡。一股巨大的、冰冷的空虚攫住了我,仿佛脚下坚实的土地骤然裂开深渊。父亲,这担子……儿子如何担得?

  蜀道艰难,隔绝了外界的金戈铁马,也滋养了内部的暗流汹涌。父亲当年为稳固局面,引入南阳、三辅流民数万家,号为“东州兵”,倚为臂膀。可这利刃是双面开锋。东州兵仗势,常侵暴旧民,益州本土豪强如赵韪之流,面上恭顺,眼底却藏着不忿的寒光。我端坐州牧之位,高堂广厦,锦衣玉食,可每每夜半惊醒,只觉这益州山河,处处是欲喷薄的火山口,而我手中,竟无一块能真正压住阵脚的石。

  “主公,”长史王累忧心忡忡,“东州与本土之隙日深,赵韪等心怀怨望,不可不防啊。”

  我放下手中那份诉状,上面写满了东州兵欺凌本地百姓的斑斑劣迹,指节有些发白:“严加约束东州兵……至于赵韪,”我顿了顿,声音艰涩,“多加抚慰吧。”抚慰?谈何容易!我知道王累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。这州牧之位,坐得我如履薄冰,心力交瘁。父亲,您当年引入东州兵这把刀时,可曾料到它会如此灼烫地反噬持刀之人?我的优柔,我的宽仁,在此刻化为致命的软弱。

  蜀道难,却难不住北面汉中那只日益张狂的“米贼”。张鲁,打着五斗米道的幌子,实则是盘踞汉中的猛虎,对我西川沃土垂涎已久。细作探报如雪片般飞来:张鲁秣马厉兵,其军师阎圃更频频遣人潜入巴郡,煽动賨人部落反叛。烽燧一次次在边境点燃,告急文书堆满案头,那跳动的火光,映得我眼中心中一片焦灼。

  “主公,张鲁狼子野心,巴賨之地若失,则汉中军可直逼葭萌关!门户洞开啊!”大将杨怀、高沛铠甲未卸,风尘仆仆从关隘赶回,声音里带着战场归来的血气与急迫。

  我望着堂下诸将,杨怀、高沛目光如炬,张任沉默刚毅,还有那老将严颜,须发皆白却锐气不减。他们皆是忠勇,可凭益州一隅之力,能挡得住张鲁背后那隐隐绰绰、日益迫近的庞大阴影——曹操吗?赤壁的烽烟虽远在荆州,可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丞相,其势已席卷大半个北方,他的目光,终有一日会投向这西南一隅。一股深重的无力感,像冰冷的潮水,再次无声地将我淹没。内忧如疽,外患似虎,我刘季玉,空坐天府,竟如坐愁城。

  那一日,张松张永年自许都归来。他身材短小,形容算不得伟岸,踏入厅堂时,步履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,双目灼灼,仿佛燃着两簇幽暗的火。他展开一卷绘满了山川险要、关隘城池的绢图,声音带着刻意的激昂:“主公!曹操,汉贼也!暴虐无恩,视天下英雄如草芥!松此行,备受其辱!”

  他猛地一指那图上蜿蜒的蜀道:“今曹操已有吞并荆州、图谋西川之心!汉中张鲁,不过其前驱走狗!益州危如累卵,主公岂能安坐?”

  图上山河险峻,墨迹犹新。我的心猛地一沉,寒意从脚底升起。曹操……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轰然压上心头。张松的话,如同利锥,刺破了我内心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梦。

  “然则……如之奈何?”我的声音干涩,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虚弱。

  张松踏前一步,目光锐利地逼视着我,声音陡然压低,却字字如锤敲在我心上:“刘豫州,汉室宗亲,乃主公同宗至亲!其人宽厚仁义,信义着于四海,更兼有关、张万夫不当之勇,诸葛孔明神鬼莫测之谋!今近在荆州,何不遣使结好,请其引兵入川,北拒张鲁、曹操?此所谓‘驱虎吞狼’之计,益州可安,宗庙可保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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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同宗之谊?刘玄德?厅堂内瞬间死寂,落针可闻。我抬眼望去,黄权面色铁青,双拳紧握;王累更是须发皆张,眼中几乎喷出火来。而张松,他微微昂着头,那灼热的目光深处,仿佛有冰冷的算计一闪而过。我心乱如麻,刘玄德仁义之名传遍天下,似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。可引外兵入川……父亲临终“守业艰难”的叮咛言犹在耳,这……这难道是饮鸩止渴?蜀道险峻,足以拒敌,难道……就不能再倚仗一次?张松那眼底的幽光,让我脊背莫名地一阵阵发寒。

  踌躇,如同沉重的枷锁,日夜缠绕着我。张松一次次进言,言辞恳切,将刘备描绘成唯一的救世明主;黄权、王累则伏地泣血,力陈引狼入室之祸。他们的声音在我脑中激烈交锋,将我的意志撕扯得支离破碎。终于,那“同宗之谊”的虚幻暖意,压倒了心头冰冷的警兆。或许……或许真是天不绝我刘氏?或许玄德公,真能解我燃眉之急?我避开了黄权绝望而悲愤的目光,在张松递上的文书上,颤抖着落下了笔。

  使者带着我的书信和殷切的期盼奔赴荆州。等待的日子,每一刻都格外漫长。当涪水关守军快马飞报“荆州刘皇叔大军已至”的消息传来时,我竟如蒙大赦,长长舒了一口气,积郁多日的愁云似乎都散开了几分。点齐仪仗,带着美酒佳肴,我亲自北上涪城相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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