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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1章 吕岱篇——白天照江东

  我吕岱活到九十六岁,看尽江东兴衰。

  年轻时随孙策平定山越,刀下亡魂无数,却夜夜惊醒于故人血泪。

  孙权称帝后,我奉命斩杀关羽头颅,那滴落的鲜血灼穿了我的铠甲。

  交趾叛乱时,八十高龄仍率军平叛,亲手斩下士徽首级。

  晚年位极人臣,却因执法严苛被斥为酷吏。

  临终前,病榻上的铜镜映出少年从军的自己。

  “主公……伯符将军,末将……来迟了。”

  赤壁的烽烟尚未散尽,空气里还浮动着焦糊与血腥的浊气,江东的旌旗在料峭春寒中猎猎作响。我,吕岱,字定公,彼时不过江东军旅中一个无名小卒,紧握着冰冷的环首刀柄,站在新主公孙权身侧。

  目光所及,是战后的疮痍与忙碌。江面上,沉船的残骸如巨兽的枯骨,随波起伏;岸边,士卒们正吃力地拖曳着缴获的曹军战船,号子声粗砺而疲惫。战鼓声已歇,可那震耳欲聋的余响,仍在我耳膜深处嗡嗡作响。方才在战场上搏命时的血气,此刻正一点点冷却下来,化作脊背上冰冷的汗渍,黏腻地贴在粗布戎衣之下。

  我微微侧目,望向那位刚刚执掌江东权柄的年轻主公。他立于高处,身形挺拔,远眺着浩渺而阴沉的江面,脸上并无大胜后的狂喜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,以及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、极沉重的忧思。他肩上的担子,重若千钧。兄长孙策骤然陨落,将这六郡基业猝不及防地压在他尚且年轻的肩头。周瑜、程普、黄盖……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环绕着他,而我,只是这庞大机器上一颗新生的铆钉,微不足道,却又被这时代巨浪裹挟着,身不由己地向前奔去。

  “吕岱。”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,是队率,他脸上还带着厮杀留下的污痕,眼神却锐利如鹰隼,“带十个人,即刻清理下游滩头!速去速回!”

  “喏!”我应声抱拳,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粗粝,转身点齐了人手。没有犹豫,没有寒暄,只有冰冷的命令和同样冰冷的执行。生存的本能,已深深烙进我的骨髓。这乱世,容不得半点迟疑与温情。

  日子在刀锋上滑过,在血与火中淬炼。建安十六年,江东腹地的山越,如同潜伏的毒蛇,再次昂起狰狞的头颅,劫掠郡县,阻断粮道。我奉命率一队精兵,深入会稽郡那连绵无尽、瘴气弥漫的深山。浓密的原始林木遮天蔽日,藤蔓缠绕如巨蟒,脚下是湿滑的腐殖土,每一步都如同踏入无底深渊。山林寂静得可怕,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、甲胄摩擦的轻微声响,以及不知何处传来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鸟兽怪鸣。

  “校尉!前方有烟!”斥候压低声音,手指向前方密林深处一道袅袅升起的、带着焦糊味的青烟。

  那是山越人的聚落!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亢奋与冰冷的战栗瞬间攫住了我。我猛地抬手,身后数十张强弓瞬间张开,弓弦绷紧的吱嘎声在死寂的林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
  “放!”

  一声令下,箭矢如骤起的毒蜂,带着凄厉的破空声,尖啸着扑向那几间依山搭建的简陋棚屋。惨叫声、惊惶的呼喊声、孩童尖锐的啼哭骤然撕裂了林间的死寂,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。木屋的门被撞开,一群衣衫褴褛、脸上涂着赭石纹路的山越人挥舞着柴刀、竹矛,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兽,嘶吼着冲了出来,眼中是困兽般的绝望与疯狂。

  “结阵!杀!”我的吼声在密林中炸开,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。环首刀早已出鞘,冰冷的刀锋映着林间漏下的、支离破碎的光斑。短兵相接的瞬间,金属撞击的刺耳刮擦声、刀锋砍入骨肉的沉闷钝响、濒死者的惨嚎与怒骂……瞬间交织成一曲地狱的狂想。血腥气浓得化不开,令人作呕。

  我的刀锋一次次劈开空气,斩断抵抗,带起滚烫的血线。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,挥舞着一把豁了口的柴刀,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,踉跄着向我扑来。那浑浊的眼睛里,除了原始的仇恨,还有一丝令人心悸的茫然。我的刀比思绪更快,冰冷的锋刃毫无阻滞地划过了他枯瘦的脖颈。温热的血喷溅在我的脸上、甲胄上,浓重的铁锈味直冲鼻腔。老者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哀鸣,便如同朽木般栽倒下去,那双茫然的眼睛,至死都大睁着,空洞地“望”着被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。

  那眼神,竟让我持刀的手,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。

  战事结束得很快。山越人的抵抗在训练有素的甲兵面前,如同投入洪炉的冰雪。几间简陋的棚屋在火焰中噼啪作响,扭曲着坍塌,升腾起滚滚浓烟,裹挟着皮肉焦糊的恶臭。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,有山越的,也有我们袍泽的。一个年轻的士卒,胸腹被竹矛刺穿,倒在血泊中抽搐,眼神涣散,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“阿母……阿母……”。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,终于彻底沉寂下去。

  我面无表情地走过这片修罗场,靴底踩在粘稠的血泥中,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。士兵们沉默地开始清理战场,补刀、割取证明战功的左耳、收集还能用的兵器……动作熟练而麻木。山越的妇孺被驱赶到一处空地,瑟缩在一起,惊恐的啜泣声在血腥的空气里低低回荡。

  小主,

  “传令,”我的声音干涩沙哑,如同砂纸摩擦,“青壮者,充作劳役,筑路修寨。老弱妇孺……就地安置。”我顿了顿,终究没说出更残酷的字眼。命令下达,士兵们立刻执行,将那啜泣的人群粗暴地分开,如同分拣货物。

  是夜,篝火在营地中噼啪燃烧,驱散着山林深处的寒气和湿意。士兵们围坐在火堆旁,低声交谈,咀嚼着干粮,偶尔爆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。我独自坐在稍远的暗影里,背靠着一棵巨大的古树,粗糙的树皮硌着冰冷的甲胄。篝火跳跃的光芒在我脸上明明灭灭,却无法驱散眼底深处的寒意。我摊开手掌,掌心粗糙,布满厚茧,纹路里似乎还残留着白日里那老者脖颈上温热的触感,以及那茫然空洞的眼神。

  那眼神,如同一个冰冷的漩涡,不断将我拖向记忆的最深处。

  那时,我还追随在伯符将军——那如烈日般耀眼的主公孙策麾下。一次奔袭丹阳山越,战况同样惨烈。我亲手擒获了一个年轻的越人首领,那人被反绑着双臂,按跪在尘土里,却高昂着头颅,眼神桀骜不驯,直视着高踞马上的孙策,用生硬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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