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年后最激昂的心跳,再一次猛烈地撞击着渭水两岸的山河大地!鼓声里,是压抑不住的狂喜,是燃烧的信念,是那盏在祁山风雪中摇曳、却终将照亮中原的孤灯,正爆发出最炽烈的光芒!
建兴十二年的秋天,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肃杀,早早地降临在洮阳城头。我,镇北将军吴班,奉命驻守这座扼守陇西要冲的边城。城下,是魏国雍凉都督司马昭亲自督率的数万精锐,营寨如黑色的潮水,将洮阳城围得水泄不通。城头上,那面代表蜀汉的旗帜,在凛冽的秋风中猎猎作响,却显得异常孤单。
“将军!东门箭楼被石弹砸塌了一角!守军伤亡十余人!”一名满脸烟尘的校尉冲上城楼,嘶声报告。
“知道了。”我声音沙哑,目光并未离开城外魏军连绵的营寨,“调预备队上去补位,弓弩手集中压制魏贼的抛石车阵地!告诉将士们,节省箭矢,看准了再射!”
“是!”校尉领命而去。
身边的亲兵队长递过来一个粗糙的水囊:“将军,喝口水吧。”我接过,拔开塞子,冰冷的清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,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。连日血战,城防已显疲态。魏军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,冲车、云梯、抛石机轮番上阵,日夜不息。城砖上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痕迹和暗褐色的血痂。守城的将士们,个个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,铠甲残破,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城下,带着困兽般的决绝。
“丞相……还没消息吗?”我放下水囊,低声问。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。自大军退入斜谷,音讯便如同被这重重围城隔绝了。
亲兵队长沉默地摇了摇头,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。那沉默,比任何回答都更沉重。
我望向东南方向,那是斜谷,是五丈原所在的方向。层峦叠嶂,阻隔了视线,也阻隔了那个支撑着所有人信念的消息。丞相……您那盏灯,是否还亮着?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冰冷的预感,像洮水初冬的寒流,悄然漫上心头,比城外的魏军更令人窒息。
“报——!”一声凄厉的呼喊撕裂了城头的喧嚣!一名浑身浴血、几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传令兵,踉跄着扑倒在城楼阶梯口。他背上插着半截断箭,血浸透了征袍,脸上布满血污和尘土,唯有一双眼睛,因极度的恐惧和悲痛而瞪得滚圆,几乎要裂开!
“将军!五……五丈原……”他张着嘴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,如同破旧的风箱,却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。他颤抖着,用尽最后的力气,从怀里掏出一个被血染透的、皱巴巴的布囊,双手高高捧起,递向我。那布囊上,赫然印着一个清晰而冰冷的墨字——“讣”!
时间,在那一刻骤然凝固。
城头的厮杀声、箭矢的破空声、魏军攻城的号角声……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。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真空。只有那一个血色的“讣”字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我的瞳孔上,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!
丞相……殁了?
那个羽扇纶巾、算无遗策,以一己之力擎起蜀汉摇摇欲坠天空的人……殁了?
一股冰冷的、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,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,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。手中的水囊“哐当”一声跌落在地,清水汩汩流出,浸湿了冰冷的城砖。
周围的亲兵、将校,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个血布囊上。空气凝滞了,时间停滞了。一张张沾满血污和硝烟的脸上,血色迅速褪去,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。有人手中的兵器“当啷”落地,有人双腿一软,瘫靠在冰冷的雉堞上,嘴唇哆嗦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巨大的、无声的悲恸如同实质的海啸,瞬间席卷了整个洮阳城头,将所有的斗志、所有的希望,彻底淹没。
完了……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两个字。蜀汉的天……塌了。
就在这死一般的绝望凝固中,城下魏军的战鼓,却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野兽,骤然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轰鸣!新一轮的攻势,开始了!云梯再次竖起,如黑色的巨蟒搭上城墙!无数魏兵如同嗜血的蚂蚁,嚎叫着攀援而上!
然而,城头上的守军,仿佛被抽走了魂魄。许多人依旧呆呆地站着,望着那个血色的布囊,眼神空洞,对迫近的死亡毫无反应。恐惧和绝望,比任何刀剑都更能瓦解斗志。
“将军!魏贼上城了!”亲兵队长目眦欲裂,嘶声大吼,猛地拔出佩刀!
这一声嘶吼,如同惊雷炸响在我混沌的脑海!我猛地一个激灵!目光从那个刺眼的“讣”字上艰难地移开,扫过城头那些呆滞、绝望的面孔,扫过城外汹涌如潮的敌军,最后,落在了手中紧握的、跟随我征战半生的佩刀之上。冰冷的刀柄传来一丝熟悉的触感。
丞相……殁了。
蜀汉的天……塌了。
但!
洮阳城,还在我吴班手中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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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蜀汉的旗,还未倒!
一股混杂着无边悲怆和滔天怒火的狂暴力量,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,猛地从胸腔深处炸开!瞬间冲散了那蚀骨的冰冷和绝望!我双目赤红,须发戟张,用尽全身力气,发出了一声震动整个城头的、不似人声的咆哮:
“汉贼不两立!!!”
声音凄厉如受伤的孤狼,带着泣血的悲愤和玉石俱焚的决绝!我猛地拔出佩刀,刀锋在秋日惨淡的阳光下划出一道雪亮的、刺目的寒芒!
“大汉的儿郎们!”我高举战刀,刀尖直指城下汹涌的敌潮,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撕裂变形,却带着一种燃烧生命般的疯狂力量,“丞相虽去,忠魂犹在!洮阳城在,大汉旗不倒!随我——杀!!”
最后一个“杀”字,如同惊雷炸裂!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,不再顾及任何身份、任何阵型,不再有运筹帷幄的冷静,只剩下最原始的、与敌偕亡的疯狂!迎着攀上城头的第一个魏兵,合身扑上!刀光如匹练般斩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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