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仿佛来自九幽之下,“谢…丞相…成全。”
我伸出双手,不再颤抖。手指触碰到那匹素练,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,冻结了血液,也冻结了所有残存的妄念。
驿馆那间小小的斗室,成了我生命最后的囚笼。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木头的气息。我将那匹白练挂在房梁上,打了一个沉重的结。动作缓慢而精确,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。案上,那卷写着“卿父子之情”的帛书静静摊开,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。
我解下佩剑——那柄汉中王所赐、曾象征无上荣光的宝剑。冰冷的剑身映照着我此刻苍白、了无生气的脸。指尖拂过剑脊上精细的云纹,那曾让我热血沸腾、渴饮敌血的锋刃,如今只余下刺骨的寒。
“父亲…”一声低唤,耗尽所有气力。这声呼唤里,再无少年时的孺慕与惶恐,也无汉中城头的激昂与荣耀,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一种终于认命的疲惫。
我将剑轻轻放在帛书旁边。冰冷的金属,温热的血字,构成一幅荒诞而凄凉的绝笔。
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冷的白练结成的环套。它悬挂在那里,像一个巨大的、无声的句号。
我闭上眼,仿佛又回到了建安六年的徐州雪夜。刺骨的寒风,濒死的麻木,还有那件带着陌生体温和汗味、铁锈味的厚重披风骤然裹住我的感觉。那暖意,曾是我全部的希望和新生。还有驿站里那碗滚烫的粟米粥,稀薄得能照见碗底粗纹的粥水,那是我吃过最烫、最香的一碗饭……
原来,二十年前那碗粥的温度,从来不够温暖整个余生。
我踢开了脚下的矮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