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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2章 刘封篇——尘封

  我是刘封,刘备的养子,却始终是外人眼中的“假子”。

  从徐州街头被收养的那天起,我就渴望用战功证明自己配得上“刘”这个姓氏。

  汉中之战,我斩将夺旗;上庸三郡,我日夜镇守。

  二叔关羽兵败麦城,孟达劝我按兵不动:“疏不间亲,你终究不是亲骨肉。”

  我执意不救,只为向父亲证明:没有血缘,我也能独当一面。

  当白绫送到面前,父亲的手谕写着“卿父子之情”时,我终于明白:

  这乱世中,养子血脉终究敌不过嫡亲骨肉的分量。

  建安六年的冬,冷得刻骨。徐州城破后,那点残存的暖意也彻底被碾碎了。我蜷缩在断壁残垣的角落,像条被遗弃的野狗,腹中空空荡荡,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,穿透单薄的破衣,直往骨头缝里钻。每一次呼吸,都带出团团白气,转瞬又消散在凛冽的空气里。死亡的气息,混杂着焦木的糊味、未散的血腥,沉甸甸地压下来。我闭上眼,想着阿母在乱兵中最后推我那一把的嘶喊:“跑!阿封!别回头!” 可又能跑到哪里去呢?这天地之大,竟无一处可容身。

  就在意识快要被冻僵、沉入黑暗时,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踏碎了死寂。靴子踩在冰冷的瓦砾上,发出咯吱的声响,停在我面前。我勉强掀起沉重的眼皮,逆着光,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,身披着残破的甲胄,肩头的猩红披风被寒风撕扯着,猎猎作响。他俯下身,面容在阴影里看不真切,唯有一双眼睛,在周遭的破败与灰暗中,亮得惊人,像两簇跳动的火焰,又像寒夜里最深的星辰。

  “孩子?”声音不高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竟压过了呼啸的风声。他解下自己肩上那件已染了尘灰、却依旧厚实的披风,不由分说,裹住了我冰冷僵硬的身体。那残存的、属于成年男子的体温骤然将我包裹,陌生的暖意如同滚烫的烙铁,几乎灼痛了我麻木的皮肤。一股浓重的、混合着汗味、铁锈味和尘土气息的味道直冲鼻腔。

  他粗糙的大手拂开我额前被冻硬的乱发,动作带着一种我不曾体会过的、生涩的温和。“就你一个了?”他的目光扫过这片废墟。

  我喉咙发紧,想说什么,却只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。他身后,一个豹头环眼、声若洪雷的黑脸大汉不耐地皱眉:“大哥!曹操的追兵就在屁股后头!捡这么个累赘作甚!”另一个面如重枣、长须飘拂的绿袍将军,虽未言语,但那睥睨而来的目光,却如实质的冰锥,将我钉在原地,寒意比身上的更甚。

  “翼德!”那高大的身影,我的父亲——尽管此时我尚不知晓这个称呼将如何彻底改变我的命运——他低沉地喝止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乱世飘萍,相逢即是有缘。我刘玄德若自顾逃命,弃此孺子于死地,与禽兽何异?”他不再看那两个兄弟,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,那火焰般的眼神里,似乎蕴藏着一种能驱散整个寒冬的力量,“跟我走,孩子。只要我刘玄德有一口气在,就有你一口饭吃。”

  那口饭,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,盛在粗陶碗里。驿站昏黄的油灯下,父亲亲手端给我。粥很烫,熬得稀薄,几乎能照见碗底的粗纹。我捧着碗,手抖得厉害,滚烫的粥水泼洒出来,烫红了手背,也浑然不觉。我几乎是狼吞虎咽,滚烫的粥烫得喉咙生疼,却贪婪地咽下去,仿佛要将这陌生的暖意和活下去的希望,一并狠狠吞进肚里。父亲坐在对面,默默地看着,脸上是长途奔波的疲惫,眼神却温和得像驿站窗外难得一见的微光。

  “慢点,别烫着。”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倦意,“叫什么名字?”

  “寇…寇封。”我含糊地回答,粥的热气模糊了视线,也模糊了那些血色的记忆。

  他沉吟片刻,那双明亮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,仿佛要穿透我卑微的躯壳,看到某种他自己也期盼的东西。“寇封…好名字。不过…”他顿了顿,语气郑重起来,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,漾开巨大的涟漪,“从今往后,你随我姓。姓刘,名封。刘备的刘,封侯拜将的封。你,就是我刘玄德的儿子。”

  “刘…刘封?”我猛地抬起头,碗里的粥险些再次倾覆。这两个字,像雷霆在我耳中炸响。刘!这个姓氏,在那一刻,重逾千钧。它不再是街头巷尾随意可呼的名号,它代表着眼前这个疲惫却威严的男人,代表着某种我无法想象的身份与未来。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惶恐和一种更加炽烈的渴望,瞬间攫住了我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我成了刘封。不再是街头濒死的野狗寇封,而是汉室宗亲、左将军刘备的儿子——刘封!

  “父…父亲…”这两个字艰难地从我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,带着试探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怯懦。

  父亲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极真实的笑意,那笑意点亮了他眉宇间的风霜。他伸出手,不是抚摸我的头,而是用力地、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。那一下,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认可,拍得我身子一晃,碗里的粥又溅出几滴,落在粗糙的桌面上,像几颗凝固的泪珠。一股酸热猛地冲上鼻腔,我死死咬住嘴唇,才没让那滚烫的东西真的落下来。这拍在肩上的力道,这碗滚烫的粥,这“刘封”的名字——成了我新生的烙印,也是我余生必须用血与火去证明的符咒。

  小主,

  建安二十四年,汉中。定军山一役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尽,血腥气依旧顽固地黏附在每一寸被践踏过的土地上,混合着硝烟和草木灰烬的焦糊味。天荡山,夏侯德的头颅,就那样沉重地悬在我的腰间,血已凝固成粘稠的暗红,每一次马匹的颠簸,那冰冷僵硬的触感都撞击着我的大腿外侧,提醒着我刚刚结束的搏杀。那柄沾满脑浆和碎骨的沉重铁蒺藜骨朵,此刻也安静地悬在马鞍旁,沉甸甸的,如同我此刻的心情。

  “父亲!”我策马奔至中军大旗下,翻身下马,动作因为疲惫和亢奋而有些僵硬。我将夏侯德那面目狰狞、沾满血污的头颅高高举起,如同献上最珍贵的祭品。甲叶铿锵,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:“孩儿幸不辱命!天荡山守将夏侯德,已为父亲斩首!”

  父亲刘备端坐马上,身披玄甲,头顶新铸的“汉中王”金冠在斜阳下折射出威严而刺目的光芒。他威严的目光落在那颗头颅上,随即移到我脸上,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深处,似乎有激赏的火焰一闪而过,快得几乎捕捉不到。他抚须的手势依旧沉稳,但微微颔首的动作,已是对我最大的肯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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