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惊骇回头,看到张飞那如同凶神降世般的模样,脸色更是煞白如纸,踉跄着被婢女扶住才未跌倒。
“嫂嫂!”张飞环眼圆睁,目光如电,扫过孙夫人,那目光中的暴怒竟稍稍收敛了一丝,但随即又化作更深的沉凝与威压。他大步流星,径直走向那已被骇得魂飞魄散、呆立原地的周善!每一步踏下,甲板都发出沉重的闷响,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!
“兀那狗贼!”张飞声如雷霆,震得周善耳膜嗡嗡作响,“便是你这厮,撺掇俺嫂嫂,欲行此背夫窃子之事?!”
周善被张飞那骇人的气势完全震慑,先前在我面前的倨傲早已荡然无存,只剩下无边的恐惧。他强自镇定,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:“张……张将军息怒!此乃吴侯……”
“吴你姥姥!”张飞暴喝一声,声浪炸开,硬生生将周善的话堵了回去!他须发戟张,环眼中杀机如同实质的火焰喷射而出,“休拿孙仲谋压俺!尔等鬼蜮伎俩,欺俺兄长仁厚,欺俺嫂嫂思亲心切!今日若非子龙在此,俺侄儿岂不落入尔等彀中?狗贼!留你何用!”
最后一个“用”字出口的瞬间,张飞那倒提的丈八蛇矛如同沉睡的恶龙骤然苏醒!没有繁复的招式,只有最纯粹、最暴烈、最原始的力量爆发!黝黑的矛身撕裂空气,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凄厉尖啸,化作一道撕裂视野的黑色闪电,挟着万钧之力,直刺周善胸膛!
快!太快了!那是一种超越了常人反应极限的速度!周善眼中只来得及映出那一点急速放大的、带着死亡气息的矛尖寒星,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格挡或闪避的动作!
“噗嗤——!”
小主,
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!
丈八蛇矛那宽大而锋锐的矛头,毫无阻滞地洞穿了周善胸前厚重的护甲,从他后背透体而出!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雨,喷洒在周遭惊骇欲绝的江东兵脸上!
周善双眼猛地凸出,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,身体被那恐怖的力量带得双脚离地,向后倒飞出去,“嘭”地一声重重撞在主桅杆上!丈八蛇矛将他死死钉在粗壮的桅木之上!鲜血顺着矛杆和桅杆汩汩流下,迅速染红了一大片甲板!
一击!仅仅是一击!
这位江东特使,先前还颐指气使、气焰嚣张的周善,已然毙命当场!被张飞如同屠鸡宰狗般钉死在桅杆之上!
整个甲板,死一般的寂静!连江风都仿佛被这惨烈的一幕所慑,停滞了一瞬。所有江东兵士,包括那些持械婢女,皆面无人色,浑身抖如筛糠,看向张飞的目光如同看着九幽之下爬出的索命阎罗,手中的兵刃再也握持不住,叮叮当当掉了一地。
孙夫人更是惊得花容失色,玉手死死捂住嘴,才没有尖叫出声,身体摇摇欲坠,全靠婢女支撑。
张飞看也不看被钉死的周善,猛地抽出丈八蛇矛。周善的尸体软软地滑倒在血泊之中。他甩了甩矛尖上淋漓的鲜血,环眼如电,扫过噤若寒蝉的江东众人,那目光所及之处,无人敢与之对视,纷纷惊恐地低下头去。
“还有哪个不要命的,敢拦俺侄儿回家?!”张飞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江面,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气息。
死寂。只有江水拍打船身的声音。
“哼!”张飞重重冷哼一声,这才转过身,大步向我走来。那满身的煞气在转向我和我怀中阿斗的瞬间,如同冰雪消融,竟奇迹般地收敛了大半,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,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属于长辈的、近乎笨拙的关切。
“子龙!”他来到近前,声调已压低,目光落在我臂弯里沉睡的阿斗脸上,“俺侄儿……可曾伤着?”粗大的手指似乎想碰碰阿斗的小脸,却又怕自己手重,犹豫着缩了回去。
“少主无恙,只是受了些惊吓。”我沉声回答,心中激荡难平。张飞的到来,如同定海神针,彻底粉碎了江东的图谋。
“好!好!”张飞连说了两个“好”字,环眼之中竟隐隐有欣慰之色,“有子龙在,俺便放心!”他大手一挥,指向那艘快船,“走!带俺侄儿回家!看哪个腌臜泼才还敢聒噪!”
我怀抱阿斗,与张飞并肩立于船头。快船斩开浑浊的江水,向着荆州江岸稳稳驶去。身后,那艘巨大的江东楼船如同受伤的巨兽,孤零零地漂浮在江心,甲板上狼藉一片,唯有那被钉死在桅杆下的尸身和滩滩刺目的血迹,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。
孙夫人依旧立在船舱入口,身影在渐起的江风中显得格外单薄。她望着我们离去的方向,脸上愤怒与悲戚交织,最终都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沉寂。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,只是那样站着,如同江心一尊渐渐远去的、冰冷的玉石雕像。
江风浩荡,吹动我和张飞染血的征袍。赤红的晚霞铺满了西天,将滚滚长江映照得一片血色苍茫。怀中的阿斗睡得正沉,对身外这刀光剑影、惊涛骇浪的世界,浑然不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