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久。
他的出生伴随着厌恶与排挤,即便长大,也未曾有人予他过真心。
他只知道她是不同的。
在她面前,他会心软,会犹豫,更会不安。宁随渊并非徘徊不定的人,既已知晓自己的心意,那么就该坦荡地昭告天下。
可是他全然忘记,自己是九幽的帝君;扶荧也非同寻常,横栏在他们面前的从来都不是情愿或不情愿。
莫大的寂寥将他纠缠裹挟。
宁随渊低头苦笑一声,即便如此,他仍是心有不甘,“好。”
宁随渊归于冷静,“我不会强迫你,更不会迁怒旁人,你要是不安,那就去寻让你安宁的法子,我不会阻拦什么。”
扶荧挑眉:“帝君不问我要找什么?”
宁随渊摇头,视线轻飘飘落至她的胸口,“你气海充盈,对我又不似以往,想来是已经找到了底气。”
宁随渊忍不住勾唇,“我不在乎那是什么,如果它能让你不再怕我,那么我会帮你。”
这是扶荧没有想过的回答。
年轻的帝君手握杀生之柄,早已习惯了他人的恐惧,如今却希望她不要怕他。
扶荧不禁凝向宁随渊的那双眼睛。
它好像真的不一样了,扶荧至今记得初见时,他残忍没入她身躯的三十六根锁魂钉,还有冰冷嗜血的眼神。
当时疼吗?
扶荧不记得了。
她想,魔尊定也是不记得了。
“裴大夫在吗?”
宁随渊还想继续说些什么,就有人气喘吁吁跑了进来。
突如其来地打断自是令宁随渊不悦,他余光扫去,气势倾轧,转而又想起扶荧不喜欢他这样,于是生生哑火
“我去。”
本来是平常两个字,却让扶荧和成风都惊在原地。
“帝主上,还是我去吧。”成风急忙改口,扭头就要进去。
宁随渊一把扯过他,“顺便的事,分什么你我。”不由分说,他大步进了屋宅。
裴容舟正在药房煎药。
满屋飘着药草独特的苦涩香气,对方没有觉察来人,一边翻看医书,一边观察着药的火候,神情分外专注。
宁随渊眯了眯眼,此情此景让他冷冷一哼。
裴容舟总算意识过来,抬头对上他嘲冷的视线,温润一笑:“是宁公子啊。”
宁随渊说:“外面有人找你。”
“好,辛苦宁公子告知了,我马上过去。”裴容舟怕把药煎过劲儿,暂时端离了炉子。转身出门时,一只手猛然拍向肩头。
力道不算重,可是五指紧扣,不给他脱逃的机会。
仅是这相处的一瞬间,宁随渊就已将他的生平吸纳识海裴容舟,燕水人氏,二十五岁,家族世代看书人,曾被玄罗道所害。
玄罗道
透过画面,一闪而过一个熟悉的名字。
这让宁随渊瞳孔紧缩,指骨力道收得更紧,然而当时的裴容舟只是婴儿,五感发育尚不完全,加上身染重疾,无论是面孔还是记忆都透着一层朦胧虚影,即便是宁随渊想看,也根本看不清晰。
直到再大些,记忆才逐渐褪去模糊。
那些画面迅速自识海闪过,很快,宁随渊看到两人亲密相立的画面
他还想要继续,裴容舟突然挥开宁随渊的手:“宁公子,既然外面有人等候,在下就不在此奉陪了。”
裴容舟有意避离,低头绕开宁随渊准备出门。
宁随渊瞥向他的背影,“裴先生身姿不凡,留在这个穷乡僻壤,岂不屈才?听闻裴先生的未婚妻现居万清城,不如我帮你引荐,也好让你们团圆。”
裴容舟听得一愣。
他分明感受到了宁随渊对他的敌意,默然须臾,才温和回应:“多谢宁公子抬爱。然而在下胸无大志,只想安居一方。至于未婚妻我们是父辈定下的娃娃亲,她早已寻到良缘,我也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,就不劳烦宁公子的良苦用心了。”
裴容舟施以一礼,转身离去。
望着那抹飘尘身影,宁随渊眉眼当中冷冽流泛。
起先他只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小医生,可是通过先前试探,他气脉中灵力流动,魂丝更是奇怪。
人有三魂,分为胎光,爽灵,幽精。
怪异的是他胎光黯然,分明是早死之魂,却有他魂渡脉,为他重铸魂魄。
有趣。
宁随渊指尖捻诀,正欲下个咒术借此操控,猛然瞥到扶荧接近的身影,他急忙捻灭指尖荧火,踱步跟上
“裴先生忙于煎药,耽误了些时间。”
扶荧狐疑地打量他一眼,转又看向裴容舟,轻言细语:“好像是昨夜的玄鬼生了变故,邻里惶恐,这才让你我过去看看。”
裴容舟听罢不敢耽误,“容我去拿药匣,扶姑娘稍作等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