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肉鸳鸯锅

  “老板,来份鸳鸯锅。”我将菜单推过油腻的桌面,蒸腾的雾气里,老板脸上横肉堆起的褶皱里沁着油光,像极了后厨铁锅里即将融化的肥膘。他接过菜单时,我瞥见他袖口露出的皮肤布满烫伤疤痕,暗红的肉痂蜿蜒如蜈蚣。

  这家“老灶魂”火锅店藏在城中村深处,门头褪色的灯笼在穿堂风里摇晃,灯笼穗扫过锈迹斑斑的铁锁,发出细碎的呜咽。朋友阿超极力推荐这里,说汤底是祖传秘方,可当我推开斑驳的木门,腐肉混着花椒的腥气扑面而来,胃里的早餐突然翻涌。

  “小妹好眼力。”老板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菜单上,震得玻璃桌面下泛黄的报纸簌簌作响。我低头瞥见报纸边角露出半张寻人启事,照片里女孩的马尾辫被风吹起,露出耳后朱砂痣——和昨天新闻里失踪的高中生一模一样。

  阿超去洗手间的间隙,隔壁桌传来指甲抓挠碗碟的声响。三个醉醺醺的男人正围着火锅大快朵颐,其中戴金链子的突然举起筷子:“这毛肚脆得邪乎,老王,你从哪搞的货?”被称作老王的秃头男人灌下一口白酒,油光发亮的额头映着火锅红光:“兄弟,这叫‘活体鲜切’,现杀现片,绝对新鲜!”

  我的筷子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弯腰去捡时,桌底的景象让血液瞬间凝固——暗红色的污渍顺着砖缝蔓延,在墙角聚成小小的血泊,成群的蟑螂正在啃食什么,触须搅动间,露出半截染着红油的指甲。

  “小心烫。”老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,他端着的铜锅里红油翻涌,漂浮的辣椒像凝固的血痂。我盯着锅里若隐若现的白色块状物,突然想起方才经过后厨时,看见冰柜缝隙里卡着半缕长发,和寻人启事上女孩的发色一模一样。

  阿超回来时,我死死攥住他的手腕:“我们走吧,这家店不对劲。”话音未落,金链子男人突然掀翻桌子,瓷碗碎裂的脆响里,他揪着老王的衣领嘶吼:“你说的‘活体’,不会是……”老王的喉结剧烈滚动,目光扫过我们时,突然抓起酒瓶砸向金链子男人的太阳穴。

  尖叫声中,我拽着阿超冲向门口,却发现木门不知何时上了锁。老板倚在门框上,手里把玩着寒光闪闪的剔骨刀,他身后的后厨传来铁链拖拽声,混着压抑的呜咽。阿超突然甩开我的手,冲进洗手间反锁了门,透过门缝,我看见他正在疯狂拨打报警电话。

  “跑什么?”老板步步逼近,刀面折射的冷光在他脸上游走,“尝尝我新研发的汤底?”他掀开铜锅盖,沸腾的红油里浮出半张人脸,女孩的朱砂痣在滚烫的汤汁中扭曲变形,正是报纸上的失踪者。

  我退到墙角,摸到身后油腻的灭火器。就在老板挥刀刺来时,我猛地按下开关,白色粉末瞬间弥漫整个大堂。慌乱中我撞翻火锅,滚烫的红油泼在老板腿上,他惨叫着跪倒在地,而我趁机踹开窗户,纵身跃入漆黑的巷子。

  身后传来追喊声,我跌跌撞撞地奔跑,巷口的路灯突然全部熄灭。黑暗中,有什么黏腻的东西缠上脚踝,低头看去,无数头发从下水道涌出,缠绕着我的双腿将我拖向深渊。我拼命挣扎,指甲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,恍惚间听见阿超的求救声从洗手间方向传来。

  当我再次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后厨的冰柜里。寒气渗入骨髓,身旁整齐码放着用保鲜膜包裹的肉块,其中一包露出半截手腕,腕间红绳手链上的铃铛还在微微晃动——那是我今早出门时戴的。

  冰柜上方的监控屏幕闪烁雪花,画面里阿超被绑在绞肉机前,老王正将沾血的刀片缓缓推进去。刀片咬合的瞬间,我听见了骨头碎裂的脆响,混着阿超最后的惨叫。老板哼着小曲走进画面,将一碗肉末倒进沸腾的火锅,油花溅起,在他脸上绽开诡异的笑容。

  我想要尖叫,却发现喉咙里塞满了湿冷的头发。冰柜的锁扣正在转动,缝隙里透进的红光中,老板的脸逐渐清晰。他举起剔骨刀,刀刃抵在我的脖颈:“客人总说汤底不够鲜,这次,我亲自给你做个示范……”

  铜锅再次沸腾时,我终于看清了汤底里翻滚的究竟是什么。无数细小的骨骼在红油中沉浮,肉沫裹着花椒辣椒,随着气泡不断升腾。老板舀起一勺汤,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滴落,在围裙上晕开深色的印记:“尝尝,这可是用你的朋友熬的高汤。”

  我被绑在椅子上,看着老板将滚烫的汤勺递到我嘴边。剧痛从舌尖蔓延,我想呕吐,却发现胃里早已空空如也。窗外传来警笛声,老板的脸色骤变,他抓起菜刀砍断铁链,将我推进装满血水的腌缸。

  腌缸盖子落下的瞬间,我摸到缸底堆积的异物——是牙齿,还有带着指甲的指骨。冰凉的液体漫过头顶,血腥味冲进鼻腔,我在黑暗中绝望地挣扎,听见老板的咆哮和警察的破门声越来越远。

  再次睁开眼时,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。警察说在火锅店发现了二十多具尸体,后厨的冰柜里堆满碎肉。可当我描述老板的长相时,他们调出的监控画面里,火锅店早已荒废十年,斑驳的墙壁上布满蛛网,根本没有所谓的铜锅和食客。

  出院那天,我在便利店买关东煮。锅里浮起的萝卜块突然让我想起火锅里的肉块,胃里一阵抽搐。转身时,玻璃门映出身后的景象——穿堂风掀起褪色的灯笼,老板倚在虚掩的木门旁,朝我举起盛满红油的汤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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