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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沉底纸船碎(1941年秋)

  秋雨顺着岩缝蜿蜒成细流,在我脚边聚成暗红的小洼,恍惚间以为是雪晴旗袍上的云雷纹在流动。

  此刻狼牙山岩洞里,我摸着铁皮盒里的纸船——那是雪晴用最后一封情报折的,船身米汤写着"军火库坐标",遇水显影。

  胡福才曾问:"副班长,这船能漂多远?"我想答"漂到胜利那天",却只敢在心底默念。

  纸船在掌心颤动,想起她在护城河边放河灯,素白丧服如临水芦苇:"振林,每个河灯都有愿望,我的愿望是——"

  话未毕,日军巡逻艇驶来,她将河灯按进水里,笑说:"我的愿望是让河灯学会潜水,不怕鬼子。"

  宋学义的声音打断回忆:"副班长,该换阵地了!"

  我这才发现他左腿流血——不知何时被弹片划伤。

  "胡家兄弟呢?"我掏急救包,他推开我:"别管我,先去'小鬼脸儿'崖口,那儿最险!"

  赶到时,胡福才抱着石头往下砸,缺牙嘴大张,喊的却是雪晴常哼的《卖报歌》,跑调的旋律混着哭腔。

  胡德林弯刺刀挑落鬼子钢盔,山东话混血沫:"狗日的!敢踩老子樱花手帕!"

  我这才看见他胸前露的红布角——雪晴绣的樱花手帕,边缘五瓣粉花。

  几年前他生日,雪晴用情报纸边角料给他绣了帕子:"小胡,以后擦汗别用袖口,像个小叫花子。"

  此刻手帕染血,仍在硝烟中飘如小旗。

  马宝玉从后方爬来,抱石头大喊:"石头快用完了!"

  我看见他脖子上挂的不是平安符,而是胡福才的红绳。

  "用鬼子尸体砸!"我搬起一具尸体推下悬崖,撞击声让我想起雪晴在印刷厂搬铅字的声响——那时她总说:"铅字有千斤重,却能砸开鬼子的脑壳。"

  雪晴,你说纸船能漂到胜利彼岸,可我们的彼岸在哪?是不是每艘沉没的纸船,都会变星星,照亮后来人?

  当我看着胡家兄弟用石头砸向鬼子时,忽然明白:我们的彼岸不在远方,而在每一次挥拳、每一块落石、每一滴溅在樱花上的血里。

  黎明前最黑暗时,我们退到棋盘陀顶峰。

  马班长数子弹:"每人两颗,一颗打鬼子,一颗……"

  他没说完,疤脸在阴影里抽搐。

  胡福才忽然蹲下,刺刀在石头刻樱花:"副班长,等会儿我要把鬼子血涂在花心里。"

  他缺牙嘴抿得紧紧的,刺刀在石面划出火星。

  我忽然笑了,河南话带释然:"学义,等咱死了,你那平安符借我用用?我想带它见阎王,让他知道中国人不好欺负。"

  宋学义掏出揉烂的平安符:"早撕成布条绑枪上了,你看——"

  枪管红布条在黑暗中如跳动火苗,布条上隐约可见"杀鬼子"的绣字,已被血浸透。

  我摸口袋铁皮盒,触到雪晴1940年情人节送的牛轧糖——已碎成齑粉,混着樱花和我血。

  想起她在火车站塞糖时的眼神,像春溪清冽带寒:"振林,若我回不来,就把糖纸折成樱花,撒我坟头。"

  此刻多希望再尝那甜,哪怕混着血泪。

  糖纸在指间发出细碎声响,像她翻情报本的声音,永远在记忆里沙沙响,现在只剩最后一张糖纸,印着模糊的樱花图案。

  第一缕晨光爬崖壁时,日军机枪响了。

  胡德林突然扑向我,子弹擦过他头皮溅火星。

  "副班长!"胡福才尖叫带哭腔,"你别死!你死了谁带我回山东种桃树?"

  胡德林抹血,山东话带笑:"傻兄弟,等跳崖时,你就当在桃树上摘果子,张开手臂就能飞。"

  他说得轻松,却把胡福才往我身后推,自己挡在最前,背后的樱花手帕已被血浸透成黑色。

  马班长忽然站起,举最后一颗手榴弹:"同志们,还记得入伍誓言不?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!"

  他转向我,疤脸染金光:"老葛,替我们去看看雪晴姑娘,告诉她…………"

  他声音哽咽,"告诉她,樱花真的开到狼牙山了,每朵花里都有我们的魂。"

  我看见他眼里有晨光在跳,像雪晴发间的碎钻。

  我未及点头,宋学义已搬起最后一块石头砸向机枪手,河南话混怒吼:"狗日的!还我烙饼!"

  石头落下时,我看见他脖子红绳飞起,像雪晴在北平放飞的纸飞机——那回我们在护城河边,她把写着"必胜"的纸飞机扔进水里,说"让鬼子捞去当诏书",如今纸飞机早沉了,诏书成了枪炮声。

  胡家兄弟背靠背站崖边,胡福才哭腔清亮:"哥,桃树开花时,雪晴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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